除了他太粘人——馮玉貞一面難為地想，興許他只是太年輕，從沒經歷過，一下栽上，又心好，崔凈空對男難免新鮮上癮;一面手下利索地將用麻絡織的漁網收。

網小，但得益于編得，雖然不容易捉到大魚，但能撈到半桶小魚小蝦，拿來炒菜還是滋味不錯的。

離幾步遠的錢翠也腳踩進河里，前來取回擱在壘起石塊的魚籠，將近夏末，溪流并不湍急，因而一晚上下來所獲不多，沒有鉆進去幾只。

兩人頭，自然閑聊幾句，錢翠話音一變，神避諱莫深，低聲音道：“聽說沒?就順著咱們這條河往下走的一個村，前兩天人撈上一死尸，腫得分不清鼻子和眼了，胳膊和一般，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幾天。”

馮玉貞的心驀地一揪，維持住臉上的神，順著的話道：“是嗎?怪瘆人的。”

“可不是嘛，不過他們說是個地無賴，天醉醺醺的很招人厭，可能是半夜喝醉落水了，大家都睡著了，也沒人發現。”

錢翠唏噓一會兒，見旁邊的人有些心不在焉，大抵是被這樁駭人的命案嚇住，于是抹開話頭，不經意道：“什麼都不比命重要，誒，說起來哪天來著，我半夜起，還約聽見對岸有說話之類響，咱這片也不算太平，貞娘，你可得小心些。”

一句話下來把馮玉貞說得全上下的一息間涼了，低下頭，極力掩飾住自己的驚恐，將魚簍提在手里，像是隨意應付道：“嬸子聽錯了吧?前不久空哥兒騎馬回來，恐怕是那馬夜里平白了兩聲。”

錢嬸子并沒有察覺異樣，本就是隨口寒暄兩句。兩人各自回家，馮玉貞到家后才被崔凈空看出發白的，青年抬手為倒一杯水，沉聲道：“可是府找上門了?”

馮玉貞驚魂未定，手里著茶盞，沒心力喝，只勉強抿一口，有氣無力道：“錢嬸子說那晚聽見我們這兒有靜。空哥兒，我心虛得厲害，不若早些去鎮上罷。”

“無事，嫂嫂放下心。”崔凈空眸一閃，他將心頭冒出的殺念下，告誡自己這個關頭不要過于放縱，多生事端，安道：“這兩日正是流言蜚語橫行之時，倘若不管不顧匆匆搬離，反倒加大嫌疑。嫂嫂只要記住，你自始至終都未曾見過他。”

他一向可靠，馮玉貞暫時平靜下來，卻見青年忽地轉過臉，像是想起什麼，抬眼問道：“嫂嫂，九月鎮上燈會，我們不若也去看看?”

馮玉貞被他突如其來的邀約怔了一怔，下意識點頭答應下來。

在的惴惴不安中，醉漢這件事反倒沒有想象中鬧得漫天風雨。村里的百姓純樸，興許一輩子也沒有走出過兩座山頭，一些蒜皮在舌頭上滾過，不痛不，可真要上駭人聽聞的慘事，反而噤聲不語。

因而并未引起多大的波瀾，真正讓村里街頭巷尾每個人都面帶興、中念著的，是九月初報喜人笑盈盈而來，祝賀崔凈空高中解元。

敲鑼打鼓聲突然振響時，馮玉貞正在案板上切韭菜，猛地一驚，刀下一抖，好險沒切下手指。

撂下手頭的事，站在堂屋探出去，卻見門外來了一個戴帽的男人不停彎腰作揖，臉上堆滿笑，崔凈空站在他前不躲不避著，面上沒什麼特別的神，只穩穩接過他手里的喜報。

馮玉貞不明所以，往前走一步，可了不得：一隊腰間系著紅帶吹鑼打鼓的樂師，還牽著三匹馬，都喜氣洋洋站在院子里。

再往外——不出去了，視野里目所及全是黑的人群，里外圍得水泄不通，從沒見過這麼多人，好像全村人都聚在一了。

報喜人噶響亮的一聲徑直的耳，將所有人的神經都扯斷了：“賀喜崔老爺高中解元!”

一時間歡呼聲、討喜聲、口哨聲紛紛嚷嚷全炸開了鍋，如同舀起一瓢滾燙的沸水撒進羊群，嘈雜聲四下奔逃開。

馮玉貞總算知道怎麼一回事了，十足錯愕，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聲浪震得腦殼疼，本能向在場唯一悉的人。

崔凈空也在尋，扭頭一瞥，見著寡嫂怯生生站在屋里，同他相隔甚遠，像是不參與進他的欣喜里，遂邁開兩步走到前，手要將人牽出來。

馮玉貞打一個激靈，村里人現下可都在外面，眼睛直盯著新出爐的舉人老爺看呢，一個不慎便要敗名裂。

晃了晃胳膊，不愿之意溢于言表，崔凈空只得退一步，將人牽到門外便放手。

好在袖子寬大，沒什麼人注意到，馮玉貞站在崔凈空后，覺好似被的不的、認識不認識的人從上到掃上一遍，腳肚子都忍不住打。

聽見崔凈空鎮靜的聲音略帶一點喜悅，他向眾人拱手道：“某后日將于家中設宴，煩請各位鄉親父老賞。”

一時間全是各式各樣的吉祥話，崔凈空角掛著恰到好的笑意，一一應承下來。

等人群總算散盡，他扭過，卻見馮玉貞神不對，短短一段時間出現了兩次異常，崔凈空看在眼里，不聲問道：“嫂嫂，在想什麼?”

馮玉貞適時回過神，立馬抬頭笑了笑：“只是在想后天流水席怎麼擺，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空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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