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貞正在把第一波剛走的人碗筷收拾下來,便聽見院子里傳來響,抬頭見崔凈空正在門口同鐘夫子談,不打擾他的要事,便徑直向老宅那伙人走過去。
崔大伯一看來人是,一改方才沉默不語的樣子,皮笑不笑問道:“侄媳,你就把我們安置在此?”
看著這張瘦削的臉,馮玉貞心里還殘留著上輩子的畏懼,合眼深吸一口氣,很快穩下心神道:“人來了又走,況且空哥兒父母沒得早,不分主桌次桌,菜都上的一樣,大伯你們……何必在空哥兒的慶功宴上討嫌呢?”
崔大伯惻惻一眼,倒是一旁的崔四叔本就看不慣,砰一聲拍響桌子:“他崔凈空再厲害,還不是我們崔家人!怎麼,現在發達了就想甩開我們這些窮親戚是吧?”
“澤哥兒確實被老宅養育長大,可空哥兒,不若大伯四叔說一說……他到底了老宅什麼恩?”
這里的靜大了些,周圍的人飯也嚼得慢了,對于十三四年前的舊事,都已然不甚清晰。大多數只記得大概,即之后崔澤由老宅扶養,崔凈空不知怎麼被和尚領走了,現下才意識到原來那時候老宅還拒收過。于是都不說話,豎著耳朵聽。
馮玉貞嗓音并不算嘹亮,然而吐字清楚,一字一句道:“上回在老宅還說過,空哥兒當時才五歲,無父無母一個孤兒,老宅將他拒之門外倒也罷了,可今日這番話果真不覺得心虛嗎?難道叔伯們只能做到有福同,有難卻不得同當嗎?”
的形瘦弱,語氣堅定,辯駁得對方啞口無言。
不遠送走鐘濟德后的俊朗青年注意到這邊的靜,本要走過來,驀地聽見的話,站在原地。
崔凈空靜靜聽著的維護,里咀嚼著的每句話,拆字眼在舌尖上反復滾過,心尖也好似了一片咕嘟嘟冒泡的溫水。
第37章 搬家
崔四伯吭哧吭哧半天,冒不上話,一看他敗下陣來,崔大伯迅速接上話頭,又要拐到族譜上說事:“無論如何,老宅和他都是脈相連的一家人,倒是貞娘你,畢竟連我們家族譜都……”
“大伯既然心懷不滿,何必在我這兒氣?”淡漠的聲音隨著青年而來,崔凈空站穩在寡嫂前,為遮擋去一半投到此的視線。
他面上神平淡,話語里卻流出嘲諷之意:“畢竟……某這十余年來,從未承蒙過你們分毫的恩。叔伯執意胡攪蠻纏,所謂脈相連的親眷,不若今天斷了為好。”
一番話毫不留,像是一記大棒砸在他們頭上,幾個人當即如同秋風掃落葉般耷拉著腦袋灰溜溜走出去。
連帶著從屋里出來探看況的老宅眷們都覺得臉上掛不住,很多當即臉一沉,撂下手里的活就跟著跑出去了。
尤為劉桂蘭為甚,實在想不到這群男人居然在崔凈空慶功宴上找茬,馮玉貞再三挽留,鐵了心要走。
馮玉貞和崔凈空只好來門口送,劉桂蘭是個待人寬厚的好人,只是憑一人,還是無法改變已然朽枝枯的老宅。
馮玉貞已同說過不日后搬去鎮上一事,劉桂蘭站在門口與他們仔細打聽兩句,囑咐他們不要落下東西,又替崔大伯他們好聲好氣道歉,之后才離開了。
走出去沒一段路,知道以后可能見不了幾回面,沒忍住回頭一。門口的叔嫂二人并肩而立,上穿著一的衫,領口和前都繡著大片花紋,遠瞧著好像扯了一匹布做的。拔的青年略微垂下頭,像是在聽前的人說些什麼,一手將剛收的隨禮遞給。
兩個人挨得很近很近,手臂都好似合在一塊,只看見寬大的袖口若即若離,被微風掀起一角,赫然揭出兩只纏的手,大手將小一些的裹住——
腦門突地一跳,劉桂蘭忙扭回頭,已經晚了,覺察出遭人窺視,一雙鷹目直勾勾凝視在不遠那道驚慌加快的影上,腦門冒汗,如芒在背。
怪不得,這一下就打通了,崔凈空那天為何為馮玉貞撐腰,也頓悟所謂搬家的真正用意。但直覺告訴,此事不宜出口,只適合當個永遠的,爛死在肚子里最好。
雖小有曲,但接下來崔凈空親自舉杯著桌子敬酒,氣氛還是照樣活絡起來。
從早到晚,等最后一桌撤下,這一天才落下帷幕。馮玉貞本想趁著天還沒徹底黑下來,清點清點堆在桌子的隨禮。村里家境好些的送碎銀,大多數人都過來討彩頭,遞過來四五個銅板走個過場。
出一條細麻繩,數足三十個銅板算作一吊串起來,大半個村子的人都來了,因而這個活計還不算小。
忙到半截,后傳來同往日不同,略微滯頓的腳步聲,知道是崔凈空回屋,便沒扭頭看,只上問一句:“回來了?”
過一會兒沒聽到回應,才疑轉,被崔凈空迎面摟住。
藍衫上兜攬了一清醉的酒香,一天桌下來,他的確喝了不,剛才還瞥見這人臉上微微泛紅,見他仍然神志清醒去送客,還以為沒醉。
馮玉貞由他抱著,練地將他的束發解下,兩手輕著他的太,力道適中按,跟哄鬧脾氣的小孩似的聲道:“喝醉了?快洗洗去歇著罷,我來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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