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俯便要對他姿勢生疏地行禮,崔凈空跟雙腳被燙到似的,倏地從椅子上彈起,馮玉貞的子彎到半截,被他搶前一手扶將起來。
他的右手又不自覺抖起來——崔凈空目沉沉向馮玉貞,見人低垂著頭,如同撣去灰塵一般撥開他的手,儼然一副不能再恭敬的模樣。
他昨日求發慈悲,再救他一回,堪稱罕見的真流,馮玉貞卻跟個燙手山芋似的拋回來,反倒求他放過。
馮玉貞這樣一番自輕自賤的話,不僅沒傷到自己,反倒害得他鉆心似的疼。崔凈空步步為營走至高位,卻聽不得寡嫂這樣恭敬而疏離的一聲“大人”。
他想不通,明明兩人之間已然全無阻隔,為何越推越遠,這時候靈一閃,想起自己先前杜撰的那些子虛烏有的“佳人”,好似抓住了水面上的一浮萍,忙開口解釋:
“我尚未娶妻,邊也從沒有過其他人,全是我口不擇言的氣話,嫂嫂若是不信,便把田泰喊進來,你問他便是了。”
他又低下聲,馮玉貞方才那兩句話顯然他不好極了:“要打要罵隨你,只是……嫂嫂莫要再喊我什麼大人了。”
馮玉貞心下微微一,說不準是由于他此世與話本出太大,還是別的什麼緣故,搖只是一瞬,繼而涌上嘲諷,兩人久別重逢的第一日,崔凈空便又再度騙。
他的努力全數石沉大海,子眉眼愈發漠然,崔凈空中起恐慌,他反復去找,發現這張白凈的臉上再尋不到一點過往的。
男人目閃爍,圖手來攥住的手腕,馮玉貞將雙手藏于后,步步后退,眼見就要雙雙倒在床上,再淪落到昨晚的境。
馮玉貞不再猶豫,從側腰制的布袋中驟然出一把兩寸長的小刀,磨尖的刀刃差一點便要抵上對面人的口。
“別再向前了。”
雙手握這柄小刀,雙目清明,只略微有些發干。
崔凈空愣愣低下頭,這柄小刀并未及他,卻好似狠厲地扎心窩,將他攪得腸穿肚爛,呼吸都近乎頓滯了。
要殺他。
崔凈空掀起角,抬腳往刀尖上撞,馮玉貞挨到床柱,再無后路,小刀劃破輕薄的綢,很快陷了中。
鼻尖沁出細汗,他一臂撐在子側,角掛著吊詭的笑,輕聲哄道:“來,刺進去,能死在嫂嫂手下,不失為事一樁。”
蔓延,在衫上暈染開,刀尖緩慢破開的令馮玉貞臉蒼白,崔凈空卻執意湊近,扳過的肩頭,垂頭要含的瓣。
恰于此時,馮玉貞忽然收回了手,崔凈空還沒放下心,眼睜睜瞧著馮玉貞將那把小刀徑直拎起,橫在自己的脖頸旁。
只是略微用力,小刀上的跡便染在那截素頸之上,崔凈空方才被進口時,都沒有像現在一樣到頭暈目眩。
馮玉貞的手略略抖,只道:“別靠近我。”
見崔凈空呼吸急促,眼睛凝視在手臂上,知道他是在尋機會奪刀,遂將小刀又實些,提高了嗓音:“退后!”
崔凈空迅速將兩手攤開,向后倒退幾步,不再激怒,男人瞳孔不控地,生怕那把小刀把傷得流不止。
分明自己才是流的那個,馮玉貞指甲蓋大的口子都沒有,他已經忙不迭服下,嗓子發:“好,好,嫂嫂,只要你放下刀,別傷了自己。”
世事難料,馮玉貞彼時同崔凈空纏綿悱惻,可能萬沒想到也有以死相,才能和他好好說上兩句話的一天。
心中五味雜陳,兀自啟,每個字都在往對面的男人心尖兒上錐:“你不要喊我嫂嫂了,你有沒有娶妻,也全然與我無關。男之間無非講求個你我愿,可我對你意已盡,我們之間再沒什麼好說的了。”
崔凈空臉煞白,面容之上浮著一層茫然,竟然出幾分懵懂可憐的態來,他口而出:“不,那我怎麼辦?”
他這時候再捂上口,總算知曉從前多次出現的那種迸裂般的痛實則并非什麼病癥。可太遲了,著馮玉貞絕的臉,忽而領會到什麼做覆水難收。
“麻煩大人放行,我和安安即刻便走。”
男人的臉像是一張浮在半空的白紙片,馮玉貞扭過臉,不為其所,只一字一句道:“話已至此,承蒙大人曾經的照料,我祝大人洪福齊天,前程似錦,以后不必再相見了。”
刀就抵在脖頸上,崔凈空哪兒敢不答應?
他如在哽,不知道說什麼才能挽回將離的人,腦中空茫茫一片,下意識張喊嫂嫂,又思及不喜歡,只得趕忙咽下去,險些咬了舌頭。
里干冒出來一句:“你不識路,坐車走罷?”
馮玉貞搖搖頭,堅持道:“我們自己走,總歸能回去的。”
“你……”他閉了閉眼,心中生出一陣無力:“你再厭惡我,也不要累到自己。”
崔凈空朝外喊田泰備車,馮玉貞如何也不他近,那把刀威懾太過,他只得隔著幾步遠。
待他老老實實站遠,馮玉貞適才將刀放回腰間,只推開門,牽起馮喜安,崔凈空的聲音又自后傳來,話音里帶著一點希冀:“不若吃完午膳再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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