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怨不得你。”

許雍嘆道：“崔凈空此人手腕冷，卻不想竟是個癡種。當初我以為三年沒靜，他肯定忘了，這才揮手放了那人，誰知曉他推拒了圣上的賜婚，不惜外調去找呢?”

嚴燁站起：“主子，那接下來卑職該如何行事?”

許雍輕笑一聲：“崔凈空要做孤臣，卻不問問那個周老賊答不答應，近些年間他們二人越發反目，小皇帝也急著從里分一杯羹，我們此時隔岸觀火便好……”

他話音一低，暴出不軌的圖謀來：“待到合適的時機，再將這個消息抖落給對面，他們斗個魚死網破，我們才好漁翁得利。”

盡管人不在京城，卻在眾人口舌浪尖之上的崔凈空遠沒有他們所想的那般危急。

窄院上空明月高懸，夜深人靜之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暗暗推開窗戶，兩只玄青錦靴悄無聲息落地，來人掌中握著一只瓷瓶，靜靜走到床邊。

人解開發髻，一頭黑緞似的濃青鋪在枕上，小姑娘被半摟在懷里，兩人呼吸平穩，僅有頭頸在外，裹著棉被。

放置于床尾的鐵盆灰燼中徒剩點點亮，來人俯，先添柴續火，繼而兩手熱，輕輕將床上的棉被掀開一個口子，圖從里索到人的手。

隆冬的夜晚，被子外全然是兩個世界，厚重的棉被一經掀開，寒風冷颼颼跑進來。

盡管他作輕，馮玉貞還是被驚了，口中發出一點夢囈，本是面朝著床的喜安，背后冷，遂扭過，迷糊著將被角掖到下。

崔凈空的手本就于被窩里無頭蒼蠅似的索，手背正巧被在人的腰肢之下。

這張白凈的臉頰突然轉過來，正巧跟床頭的人面對面，溫熱的鼻息灑在對方臉上，崔凈空霎時間僵住了形，他屏著氣，幾乎是一點也不敢彈了。

更糟糕的是，那苦桔的香氣又浮著鉆鼻腔，被褥間全是的氣味，牽牽絆絆的，像是長出了手，要拉他陷其中。

晦暗的視線逡巡在人臉上，閉著眼睛，兩片瓣微張，神恬靜，好似正沉浸在香甜的夢鄉里。全然不知那個白日還被再三提防過的崔凈空就蹲在邊。

崔凈空極近緩慢地將手從馮玉貞腹下出來，手背著一片溫，大抵是子被硌到了，不甚舒適，睡夢中的人還會極敏地一下。

上回于馬車里胡來，意識昏昏沉沉，記不清大概，如今腦中一片清明，回憶起幾年前床榻上那截任他擺弄的腰，比起從前，肚子上的好似更為綿了。

這再度提醒他，馮玉貞孕育過他們二人的孩子，且心甘愿生下了，這是兩人脈的結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遠割舍不斷。

哪怕馮玉貞再不愿意見他，他是馮喜安生父這件事也是無法改變的。

崔凈空口忽而涌起一陣玄妙的，他無父無母，至今只經歷過馮玉貞一個人，卻也知曉，子懷孕無異于從鬼門關里走一趟。

思及此，他更是生出憐，馮玉貞對自己定是懷有或多或的真，不然又為何愿意遭這份罪?

大抵是柴火興旺，手背緩緩挲著腰往外出，他一張清冷的玉面都冒出了點點細汗，沿著直的鼻尖落。

這簡直是一種別類的酷刑。

分明早就于六年前他們便算是登過戶籍的正式夫妻了。這件事他至今瞞著，更不能提起，倘若讓馮玉貞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挨的冷眼。

崔凈空好不容易將那只手收回來，定定神，抬手解下上的白狐鶴氅，將絨里那面朝上鋪在床沿，出馮玉貞的手，放在其上，這才扭開藥瓶，為上藥。

前幾日著便不對勁，果然是這些年月單獨帶孩子累的，指節又磨出新繭，手心發紅，萬幸沒有開裂。

崔凈空其實心知肚明，馮玉貞不喜錦玉食、奴仆伺候的日子。偏要離了他，窩憋在宅院里苦。

這反而他看不懂了，他念太重，貪、殺等等，全是差不離的東西，許多階下囚為了開罪名，托家人求到他面前，奉上珍寶金銀，有些人所涉罪名無關要，他便承收下。

概因此遭到彈劾，圣上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偶爾私下提醒兩句，他只管低頭認錯，心中卻渾不在意。

總歸是利己的，為何不收?

這是他和馮玉貞最大的區別。見馮玉貞同兒住在一方小小的地界，大小事都要躬去干，那時送上三箱金子，未必沒有憐惜的意味在里面。

可馮玉貞不要，不覺得苦。崔凈空也再不敢強迫，將自己認為的好施加在上。

涂好藥，他又沉沉盯了馮玉貞半晌，俄而傾上去。

不久后，他了人微紅的臉頰，替娘倆蓋了被子，又拾起一把柴火扔進盆中，這才原路返回。

一眾手下已在巷尾的府宅聚全，只等一聲令下，崔凈空翻上馬，卻并沒有。

濃重的夜里，只聽到他清楚的命令：“加派人到夫人邊看守，盯嚴實了。”

田泰湊上來，擔憂道：“主子，再分走些，咱們現下邊的人手就不夠了，另一小半都跟著李疇在楓渠縣里裝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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