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幾乎要被氣笑,一整個傍晚梳妝打扮、將裳擺了一桌子的人是他嗎?
到底是誰在耽擱時間?
好不容易收拾妥當,兩人從裴府的東側門上了馬車,一路行往街。
上元之日,長夜亮如虹。
街之上,無數燈樓山棚,火樹銀花,林立在路邊。
憧憧火影將長街照得明徹,往常最亮的月,此刻卻也被襯得淡了華彩。
人如織,馬車在安福門時,便已前行困難。
同不出行的貴族一般,一行人將馬車統一停在城門邊,便改為步行。
一眼去,滿街都是著綺羅的年輕男。
他們穿梭在人群之中,邊時不時經過一對雜耍班子。
那領頭的裏猛得吐出一口火來,驚得花冠,隨後,人群中便響起喝彩聲來。
裴渡牽著謝梔的手往前走,長明和幾個侍衛隔著一段距離,默默跟在後頭。
“去年上元時,我已離家外任,你可曾出門玩過?”
謝梔聞言,神添了些無措。
搖搖頭,一雙圓溜溜的杏眼向裴渡,有些憾道:
“去歲上元時,奴婢初來京,連春暉園的門都不敢出,老夫人每回傳召,奴婢都提心吊膽,生怕不慎得罪了誰,被送回青樓,哪有機會玩呢?”
原本興的神漸漸淡了下來,似乎回憶起了往事。
“往後,每年都可以出來玩。”
裴渡重新牽起的手,思考的卻是自己不久之後便要外任的事。
“多謝大人,不過也沒什麽,從前揚州廣陵的燈會也極為盛大,湖上還有數不清的畫舫,我時還曾和母親去放過河燈呢。”
謝梔說著,眼神被卻臨街的一個攤販吸引住了。
那攤販正炸著果,攤前圍了不人。
大周人有個習俗,便是在上元節時吃“浮圓子”,或者果,以求圓滿之意。
恰好寒風一吹,聞著撲麵而來的甜香味,謝梔便走不道了。
和裴渡,很快便會分開,“圓滿”二字,實在和兩人挨不上邊。
了裴渡一眼,見他側臉冷峻,目視前方,全然會不到自己的心境。
謝梔從前不吃的,但今日不知為何,忽然很想嚐嚐那果。
撒開裴渡的手,從懷裏索著掏出荷包,往攤前走去。
裴渡卻攔住的作,將人攏在懷裏,往前走了兩步:
“街邊的東西不幹淨,你若想吃,回府廚下做一碗浮圓子就是了。”
“可是我就是想要這個……”
“子這麽差,萬一吃出事來如何是好?”
裴渡不由分說,又拉著往前走了兩步。
“哼,古板。”
謝梔不不願地被他拉著往前走,裏小聲嘟囔著,心中一陣失落。
是啊,吃了也沒用。
謝梔扭頭看他,隻見他眉目清朗,一派從容模樣,似乎沒有聽見的嘟囔。
今日熱鬧,長安縣和萬年縣的百姓傾巢出,街邊的商販多如牛,還沒走兩步,謝梔又被一花燈攤子絆住了腳步。
那攤前同樣是人如織,似乎比別的地方更熱鬧些。
謝梔著琳瑯滿目的花燈,見那攤子最上頭赫然掛著一個珍珠兔兒燈,非常,彩奪目。
“大人,我想要那個。”
謝梔指著那兔兒燈道。
裴渡順著的作去,微微闔首:
“可以。”
謝梔笑笑,正要跑上前去,裴渡卻道:
“那人多,你在原地等便是,我去。”
他將謝梔拉到一人的角落,又吩咐長明看好,便放開的手,往堆滿人的地方走。
手裏溫熱的忽然消失,謝梔尚未反應過來,下意識便想跟上去。
長明手橫在麵前,攔住道:
“姑娘,人太多了,您還是在此等著吧,小心傷。”
“好。”
謝梔訕訕收回手,目追隨著裴渡的背影。
此時,不知為何,人群忽然朝西邊湧起來,幾個侍衛護著謝梔連連後退幾步,這才堪堪躲過擁。
人群中不知何傳來一陣喧嚷,謝梔麵詫異,問道:
“長明,他們這是要去哪呀?”
長明剛要說話,路過的一位熱心大娘便道:
“姑娘,你莫不是外地人氏吧?連這都不知道?今日戌時一刻,陛下會親臨延喜門,於城樓上觀燈,與民同樂,眼下時辰就要到了!”
說完,便匆匆跟著人往前走。
謝梔對陛下不大興趣,人生得不高,隻好踮腳去找尋裴渡的影。
可人實在是太多了,謝梔怎麽找都找不到他。
還是一旁人高馬大的長明替指了指,道:
“大人在那呢。”
謝梔立刻順著他的作去。
隻見,萬家燈火間,他隻孤影,逆行在人之中,背影清冷寂寞,卻又拔如山,似乎能背負起一切。
裴渡自小到大,應該也沒怎麽逛過燈會。
尋常人一瞧見那攤前掛著的一排字條,便該知道那花燈是要靠猜燈謎來取得,可他好不容易到攤前,聽到那攤販的介紹,卻是麵疑。
謝梔忽然想上前幫幫他。
但此刻依舊有大批人往前走,得謝梔他們幾乎無容,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在裴渡似乎很快便理解了規則,已經從容地從攤前懸掛的一排花燈上取下一張張字謎,開始思考起來。
謝梔微鬆一口氣,餘見長明及幾個侍衛皆是目瞪口呆,一臉被雷劈了的樣子。
不滿地長明一下,長明反應過來,立刻收斂了表。
“大人不在,你替我去買個果唄。”
謝梔指了指遠一下了一半的攤子,又掏出荷包道:
“長明,我給你很多小費。”
長明卻撓撓頭道:
“姑娘,屬下不敢,大人看見了,會革我月俸的。”
“啊……好吧。”
謝梔憾收回荷包,見另一邊的裴渡已然拿到了兔兒燈,正行在人群中,步伐緩慢地往這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