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眾人的神態千差萬別。
夫人還算鎮定,然而蔚然的生母言氏已經忍不住喜上眉梢了。
們母倆在府中謹小慎微,還常常被深秀欺辱,從來沒有過如此揚眉吐氣的時候。
相比生母,蔚然雖然略微驚訝,卻仍然保持著恭順的神。
“怎麽回事啊?”夫人問道,“賠什麽禮?二小姐在外麵,人欺負了嗎?”
聲音裏含著關切,似乎相比那些禮,更在意的是這件事。
姑娘家人欺負,很可能跟名節有關。
若毀了名節,是多禮也賠不起的。
這一句問到了關鍵,讓原本妒火燃燒的深秀頓時安靜下來。翻著眼皮等著看好戲,站在門口不走了。
蔚然聞言施禮道:“回母親的話,前幾日兒同沈姑娘見麵時,蕭公子未稟而,跟兒打了個照麵,嚇到了兒,故此才有賠禮一說。”
聲音和緩娓娓道來,把那件事輕描淡寫地糊弄了過去。
閨中未嫁子,的確是不能隨意同外男見麵的。若是打小認識的親眷故也便罷了,偏偏對方是大梁皇子。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大事。
夫人放下心,而深秀希落空,憤懣異常地扭頭走了。
屋靜了靜。
夫人並未理睬深秀,而是想起了別的事,問道:“沈姑娘,可是那位良氏孤嗎?”
“正是,”蔚然答道,“兒去那裏買過金飾,與常有來往。”
夫人秀眉微挑,若有所思含笑不語。
隻是購買金飾,不會來往過的。這麽看,或許兩個姑娘已經私甚篤了。
蔚然是庶,將來隻能找個職低些的清流人家做正室夫人。
京中已經傳遍,沈連翹的母親是良氏族長夫人,且這位良氏族長夫人,是大梁長公主。
蔚然朋友不多,以後為夫君打理家宅、與各府夫人們打點關係時,便了很多方便。多認識一個沈連翹,不是壞事。
蕭閑去見妹妹時遇到蔚然,這很合理。
兒沒有惹禍,做嫡母的便放下心。
“讓你屋裏的人過來,把這些禮帶回去吧。”夫人溫聲道。
“不必了,”蔚然施禮道,“蕭公子來賠罪,不是因為得罪了兒,是因為兒是父親母親的孩子。這些東西說來是送給兒,其實是給父親母親的。”
神乖巧,並無任何沾沾自喜,說的話也在理。
蕭公子能因為一次撞麵送來這麽多禮,的確是看在蔚然的父親是丞相的麵子上吧。
夫人有些寬地看著蔚然點頭。
想起自己親生的兒,又忍不住搖頭。
都是一起養大的,怎麽深秀那麽不懂事呢。
示意蔚然過來,拉過的手,輕輕拍了拍道:“那便留在庫房,家裏人一起用吧。不過母親看那個手爐小巧致很是不錯,天快冷了,你帶回去吧。”
蔚然恭聲道:“兒謝母親賞賜。”
“好孩子。”夫人握了握的手。
手爐的確很致。
通純銅,卻並不覺得很沉。大小合適,剛好夠雙手攏住。上麵鏤空雕刻著小鳥,仔細數數,有七隻。鵪鶉、喜鵲、鸚鵡等,活靈活現。
蔚然把手爐放在幾案上,雙手托腮仔細打量著。
蕭閑已經來到京都很久了吧,卻不見回去。
聽說他是大梁最厲害的皇子,怎麽閑這個樣子了?
蔚然總覺得,蕭閑來到,除了認回沈連翹,還另有圖謀。
前幾日在他府上見過的那些婢裏,有兩個似曾相識。
蔚然的手指撥弄著銅爐,凝神思索。
那些華貴的婢,在哪裏見過呢?
總覺得這件事事關重大。
蕭閑送完賠禮坐上馬車時,回頭看了一眼丞相府的牌匾。
“景致不錯。”他的手輕輕拍了拍窗欞,隨從立刻駕車離開。
如今先太傅倒臺,暫由丞相理軍中事務。蕭閑來到相府,一為賠罪,二也是看看大周丞相是個什麽樣的人。
“聽說丞相跟世子爺的關係不錯。”
蕭閑抬腳踢開車簾,淡淡道。
隨從立刻應聲,回答道:“朝事上倒是沒有跟世子爺作對過,但相府千金想要嫁給晉王殿下,若他們結了姻親,就不一定了。”
清流朝臣一向都不屑於同皇族結親,不過晉王殿下前途無量,若能貴為國丈,堅怎麽選,也未可知。
看來孔佑接下來的路更難了。
不過蕭閑還關心別的事:“哪個千金?”他問道。
“大小姐。”隨從答道。
不知為何,蕭閑覺自己鬆了一口氣。
聽說沈家的人來,沈連翹扭頭就去尋子。
若是沈大河來要聘禮,幹脆就把他打得這輩子無需娶妻。
好在嚴管家把沈連翹攔住,語重心長道:“掌櫃的,打人這種事,就無需您親自手了。更何況來的是二姑娘,就不用打了吧。”
一聽說是妹妹來,沈連翹立刻眉開眼笑。
把沈紅芍迎進來,蔬果餞擺了一桌子。又覺得不夠,讓丫頭出去買食。
沈紅芍看著一桌子的吃食,拘束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吃。
“吃吧!”沈連翹催著,又把屋的丫頭屏退出去。
沈紅芍這才大快朵頤起來。
啃著鴨梨,不忘了去拿桂圓。桂圓剝開嚐一個,又想吃丫頭買回來的食。沈連翹直接撕下一隻塞在裏,又把沏好的蜂水推過去。
“吃吧,有什麽事,吃完再說。”
事兒不大,來要錢。
“不是給哥哥娶妻用的,”沈紅芍解釋道,“府來收稅了。奴家也不懂,說是今年除了算賦、更賦還有口錢。咱們家四口人,奴家不夠十四歲,口錢二十錢,姐姐、兄長和母親,每人一百二十錢的算賦。又因為兄長沒有服兵役,要更賦三百錢。這麽算下來,姐姐先前留在家裏的錢就不夠了。”
沈連翹倒吸一口冷氣。
今年的賦稅怎麽這麽重?
沈紅芍顯然還未算上種地要的稅,這樣七七八八算下來,他們這個京城不算寬裕的家庭,就要出去一兩銀子了。
一兩銀子,一千文,是多人半年的口糧。
沈家有,能出得起這個錢。可別的人家呢?
等沈紅芍吃完,沈連翹把銀子用荷包裝好,到手裏。又怕路上丟了,讓家裏的馬車把送回去。
回來時,正遇到嚴管家從外麵回來。
“去稅了,”嚴君仆道,“今年的稅不低,咱們府裏新來這麽多丫頭侍衛,全要按人頭稅。”
那可比沈家多太多了。
沈連翹跟著嚴管家進屋,同他講這件事。
“說是因為打仗,”嚴君仆道,“不過即便不打仗,這些年的賦稅,也越來越高了。”
沈連翹以前沒注意過這個,認真聽著,嚴君仆也願意多講講。
“先前大周初立時,說要‘休養生息’。那時的算賦,每人每年才四十錢。如今漲到一百二,得多人家賣兒賣啊。”
沈連翹鎖眉道:“更何況今年年初有荒,朝廷不想著降低稅賦多活幾個人也便罷了,竟然加征起來!”
嚴君仆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打跑了匈奴,賦稅能降下來嗎?”沈連翹忍不住問。
嚴君仆指了指北邊。
“那要看朝廷的意思了。”
朝廷,庇護萬民,卻又掠奪萬民的朝廷啊。
這晚沈連翹睡著時,總是約約,聽到有人在哭泣。
北地的戰事還算順利。
更換各城布防後,匈奴的攻勢便很難推進了。
孔佑的護衛不方便軍籍,從出發到現在,隻有江流隨跟著他。
“有信嗎?”每次有信使到達營帳,他總是問江流。
江流把給孔佑的信送過去,孔佑隻略地看一眼封麵的字跡,便常常出幾分失落。
次數多了,江流也漸漸琢磨出什麽了。
他恨不得自己寫一封,署上沈連翹的名字,安一下世子爺。
不過寫什麽是個問題,按照沈掌櫃的格,恐怕會詳細匯報一下最近掙了多錢,打了哥哥多頓。
因為沒有數據,這信不好編。
不過這一次信使來,直接進了主帥衛燃的營帳。
這種況,說明隻有主帥的信,且是信。
能千裏迢迢送信來的,恐怕是皇帝陛下。
孔佑站在營帳外,寒星閃爍的眸子跟隨信使的影,一直到營帳的布簾放下,遮擋住他的視線。
是什麽命令呢?甚至要避開晉王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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