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寄綿過了覺得最快樂的一個月。
就算課業繁重、還要出時間去練習豎琴,隻要每天在書房桌後看到疊著懶散坐著的藺殷,鍾寄綿就覺得,腔中的心都好似長了翅膀,能飛到天邊去。
就連鍾寄綿的同桌都看出來了。
自習課上,生推推的手臂,臉上帶著調侃,“綿綿,你最近心很好啊。”
鍾寄綿低著眸,小聲問道,“有嗎?”
“還沒有?你都快把我很開心四個字刻在臉上了。”生嘻嘻笑道,“是不是你經常掛在邊的那個哥哥回來了呀?”
鍾寄綿耳廓有些泛紅,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生發出一聲歎。
“剛開始看綿綿你清清冷冷的,不好太接近的樣子,原來沉浸在喜歡中,也能這麽。”
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出一道突兀的黑痕。
鍾寄綿隻覺得心髒都跳一拍,近乎是驚慌地抬頭看著同桌生,連話都結了,“什麽、什麽……喜歡……”
生比還驚訝。
“你不是在暗嗎?”
“……”
指間的黑簽字筆跌落在草稿紙上。
鍾寄綿的思緒仿佛都陷了一汪泥淖,讓舉步維艱,茫然又惶然的四下看著,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原本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心思,在被破後,驟然發出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
洶湧如,淹沒緒。
喜歡。暗。
鍾寄綿驀地白了臉,在生擔憂的追問聲中,遲鈍地搖了搖頭。
“不是。”尾音輕,“哥哥,是真的哥哥。”
生不解又震驚,“可你沒有親哥哥啊。”
“難不是表哥、堂哥?你親戚家的哥哥?……不會是繼兄吧?”
鍾寄綿頓了頓,小聲道,“不是,沒有緣關係的,也沒在一個戶口本上。”
有些不知道怎麽解釋。
生立刻恍然大悟,“我懂了!”
鍾寄綿眼瞳一,有些張地看向。
就見生對著眉弄眼,“哥哥嘛~沒有緣關係,又經常聽你提起,一年才能見一兩次,是不是什麽鄰居哥哥啊!”
鍾寄綿微愣。
和老太太住著的小莊園距離藺家有一段距離。
加上藺殷畢業後,不能在學校見麵——若說是鄰居哥哥,倒也真還符合的。
同桌是高二才轉過來的,那時藺殷已經畢業了,自然不知道鍾寄綿裏的哥哥是誰。
笑嘻嘻的,“我還以為你親哥呢。沒緣關係,又不在一個戶口本上,這不就是——青梅竹馬,天賜良緣。”
正在這次,後麵的人踹了椅子一腳,小聲提醒,“司老師來了。”
同桌咻得住,將腦袋轉了回去,作出一副認真讀書的模樣。
班上靜悄悄的,原本的窸窣聲響完全消失了。
鍾寄綿也盯著麵前的題。
黑小字如同糾纏藤蔓,將捆得結結實實、無法掙。
——青梅竹馬,天賜良緣。
-
當晚回家,藺殷就察覺到了鍾寄綿的變化。
在餐桌上,眼神就頻頻躲閃。
等進了書房,更是如同被踩了短尾的兔子一樣,坐立不安,恨不能在椅子上表演一個原地起。
藺殷微微挑眉,鏡片後的眼神沉沉。
他靠在桌邊,簽字筆在指間翻飛出黑弧度影,聲音溫潤平和,好似隻是關切詢問,“不舒服嗎?今天看你狀態不太好。”
鍾寄綿嗅著他上那很淡的木質香,腦海中就不停回著同桌的那兩句話。
耳廓不控地泛紅。
咬了咬,聽到藺殷的問話,想也不想地點頭。
“好像有點……今天我自己做題吧,最近麻煩哥、麻煩你了。”
連哥哥都不了。
藺殷似是無奈輕歎,“好,不過也不要做得太遲,不舒服就早點休息吧,不差這一天的。”
鍾寄綿沒敢抬頭,不然就會發現,語調格外溫的男人,臉上卻沒有一點兒笑意。
應了好。
又轉,將放在一旁的書包提了起來,小聲道,“今天作業不多,在學校裏做了一些,剩的不多了,不會太遲。”
像是為了證明。
鍾寄綿將書包裏的練習冊都拿了出來。
作間,一封淺的信封突然從一疊試卷中出,呲溜蹭過的卷子和桌麵,落在不遠的桌角。
“?”
鍾寄綿一愣。
沒等反應,已經有一隻修長的手出,將那封的信拿了起來。
“給鍾寄綿同學。”
男人聲音慢悠悠的,總是含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
“綿綿,這是書嗎?”
鍾寄綿突然覺得,書房的空氣都好像稀薄了一些,下意識抬頭看向藺殷,對上了男人鏡片後似笑非笑的眼。
見看來。
藺殷揚了揚那信封,微微歪頭,慢條斯理重複道,“綿綿,這是書嗎,嗯?”
“……我不知道。”鍾寄綿蜷起手指,小聲解釋,“可能是誰在我離開座位的時候塞進來的,我收拾的時候沒注意到……”
在認真解釋。
藺殷注視著那封淺的、有著飄逸字跡的信封,眼底緒翻湧,像是要過薄薄紙張,看到裏麵的容一樣。
下一秒,手中著的信封被人拽走。
眼神閃爍,“……不重要。”
說著,匆匆低頭,將那封信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綿綿,畢竟是別人的心意,就這麽丟了,是不是不太好?”藺殷神淡淡,推了推眼鏡。
鍾寄綿小聲回道,“很多都是沒寫名字的,找不到人還回去,幹脆就統一都丟了……”
“嗯。”藺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很多。”
“……”鍾寄綿閉了。
眼睫輕著,正在猶豫著還要說什麽,就聽旁的男人不疾不徐出聲。
“綿綿,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就算要談,也不急於這一時。”
“等高考完,你也年了,沒人會管你。”
鍾寄綿低著腦袋,聽著藺殷雲淡風輕的聲音,不自覺蜷了手指。
沒人會管。
他也不管嗎?
藺殷屈指在桌上敲了敲,看著一不的,“綿綿,聽清了嗎?”
“聽清了。”悶悶應聲,像是堵著什麽氣,“你放心,在高考結束前,我不會談的。而且,我也不會接這些書,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話一出口,鍾寄綿霎時就到了幾分後悔。
書房裏安靜下來。
“行,我倒是不知道,綿綿竟然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男人聲音微微浮,笑意不達眼底,“那我能不能提前知道,綿綿喜歡誰?”
說都說了,鍾寄綿也不可能把話收回來,隻能著頭皮繼續道,“你不認識。”
藺殷挑眉,“我不認識?不是京都家族的人?”
鍾寄綿:“……嗯。”
短暫的沉默後。
藺殷聲音發冷,“鍾寄綿,手。”
驀地被喊了全名,有些慌地抬起頭,下意識出了手。
白皙,掌心朝上。
眼睜睜看著,半依靠在桌邊的男人低眸,指尖挑,解開了手腕上的腕表。
皮質表帶韌,被有意施加了力道,繃得直直的。
劃開空氣。
不輕不重打在鍾寄綿的掌心。
其實不疼。
但鍾寄綿還沒被這麽打過,眼眸睜圓,無措地看著藺殷微低的冷淡側臉。
眼眶慢慢紅了。
藺殷卻像是沒看見一樣,聲音微啞。
“該好好讀書的時候分心。”
“罰你,有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