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向季修明:“季大人現在可還願意聽?”
季修明坐的端正:“殿下想說什麽?”
“你可知曉山陵侯的真實份?”問出了自己今夜來此的目的。
看來他已經知道了,季修明便不再裝傻:“知道。”
久久的沉默。
恰逢近侍奉上好的壽山黃芽,楚洵借著端茶垂眸的間隙狀似不經意的問:“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季修明腦海裏閃過諸多關於晏溫的畫麵,卻發現大多數都是他在慈的邊。
“作為大楚的山陵侯,殿下應當比我更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畢竟自己雖然位居首輔,卻終究朝時間短,和山陵侯更是沒有什麽集。
楚洵固執又問:“那作為大燕的攝政王呢?”
季修明看著麵前他推過來的茶盞,碧綠的茶湯微起波瀾。
“傳聞中皆說他出於其類,拔乎其萃,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其也。”
“有世間一等一,最為上乘的才能。”
楚洵不說話了,是啊,他聽過太多關於他的傳聞,一日帝王,除佞定國,收疆擴土。
明明是一個一直以來籍籍無名的人,卻在大燕危難之際忽然出現,力挽狂瀾,以極其強悍的手段將正在隕落的帝國拉了起來。
將崩塌重塑,將鎧甲重鍛,自此威名響徹天下,一個對皇權不屑一顧的人。
若是在太平盛世這樣的人算不得什麽,偏偏他在最艱難的時候如同救世主一樣出現了。
於是被順理章的奉為了神。
楚洵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出現在他的邊。
這世間還有什麽事比自己最討厭痛恨的人恰好是這世間最優秀的人更讓人難。
半晌,他自言自語道:“所以小慈喜歡這樣的人?”
見他眸中自嘲,季修明出聲解釋:“不,喜歡的是晏溫,無論他是不是燕懷皇。”
視線看向遠,他繼續道:“尊王是何種人我未曾見過,也無從知曉。。”
“但我見過他在慈邊時的模樣。”
“至他邊的慈是自由的,也是幸福的。”
重新看向楚洵,哪怕他不願意聽他還是說了:“我親眼所見,他是一個很好的郎婿。”
一個能讓慈奔跑著去擁抱的人,一個……定是於而言極好的人。
自由和幸福嗎?楚洵沉默了,也許自己能給幸福,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給不了自由。
因為失去了太多所以才會想將僅有且珍的握在手裏,不顧的意願將其囚於一方牢籠。
可是小慈卻是一個可以為了自由放棄一切的人。
他可以給一切除了自由。
這樣的兩人如何會有結果。
楚洵忽然明白了,哪怕沒有當初家一事,也許他們能並肩走一段路,卻終有分道揚鑣的一天。
明白了又如何,他還是不甘心,不甘心比不過大燕的攝政王,不甘心失去小慈。
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到底是哪一個更甚。
站起離去。
季修明將他麵上的偏執不甘看的分明:“殿下。”
他住楚洵:“放手吧,放過也放過你自己。”
楚洵扭頭看向他:“季大人,若你暗渠,終年不見,忽有一日,有自天邊而來,告訴你為你而來。”
“你會放過那唯一一縷為你而來的明嗎?”
季修明眸和,他想起了自己和慈的初遇。
他對楚洵說:“我會。”
“殿下,從未說過為你一人而來。”
“這些不過是你所以強加給的罷了。”
楚洵形一頓,垂在側的手僵的了,他不敢直視季修明,被穿了心思讓他覺得無遁形。
因為貪心所以不願意放手,恩將仇報企圖囚那個順手救贖他的神靈。
他想要那束隻照他一人,不能忍旁人覬覦。
將他的僵難堪看在眼裏,季修明繼續道:“蒼生百姓,你我都是其中之一。”
楚洵落荒而逃,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於慈而言自己是不一樣的,他和旁人不一樣。
牢房的門被重新關上,季修明抬頭看著窗外的夜。
他也曾黑暗,在最艱難的時候遇見了慈,救自己於苦海。
他很激,也曾有過不該有的妄念,但他將這些私藏於心底。
一是因為他的這份妄念是不純粹的,就如同在最寒冷的時候自然想靠近溫暖一樣,比起喜歡,它更可能是一種雛鳥的依附。
其二,也是他和楚洵最大的不同。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不是為自己一個人而來的,後來他更清楚了,心懷天下蒼生,惜人才,而晏溫。
這兩種是不一樣的。
第二日,洪亮的鍾鼓鳴聲打破了皇城的安寧,楚洵龍袍加,舉行登基大典。太和殿外法駕鹵簿,旌旗蔽日。
眾目睽睽之下,他一金黃的袞服,龍袍上繡著的九條五爪金龍顯得尊貴而威儀,一步步的登上階梯,進太和殿坐上了金鑾寶座。
朝臣三跪九叩,高呼萬歲。
楚洵垂眸看著下首匍匐的臣子們。
他一夜未睡,如願坐上了這個位子,卻沒有想象中的喜悅。
他曾經幻想過自己登基這一天一定會牽著小慈接世人的朝拜,那一刻他是九五之尊,而是他的皇後,天下最尊貴的子。
可是現在他邊沒有慈。
他也曾想過他登基這一天要擢升季修明為當朝第一宰相,年紀輕又如何,他將會是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是臣子亦是知己。
可沒有,不僅沒有他們,連家人都沒有,明貞死在了兆城,母後留在了護國寺,餘生長伴青燈古佛左右。
而他的父皇也將死在兆城,他可能到死都在恨自己篡奪他的皇位。
數日前有幾位大臣辭離去,那時他沒有懷疑,如今想來應當都是和季修明一樣是家的人。
沒有繼續潛伏,而是毫不猶豫的撤離,目的明確,幹淨利落。
從始至終都隻想為家報仇,其餘的什麽都不要,也意味著從今以後家和大楚皇室再無瓜葛。
也再不會和自己糾纏。
角拉起一抹自嘲的弧度,這是一條一眼去沒有盡頭的路,孤獨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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