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允之看了他好半天,有些恍惚。
從前驃騎將軍是國之重臣,蕭澤淵也是京中子最為理想的婚約對象。
可惜,這位命不好,一開始同薑家薑知意訂婚,結果出意外橫死。
而後跟薛家薛雲初訂婚,結果大皇子謀反,宮後薛家滿門抄斬,連帶著蕭家全員流放。
想起多年前那些往事,劉允之暗歎口氣。
蕭澤淵眸中有片刻疑,劉允之主道:“我是劉允之,我爹劉遠曾任史。”
一說起史二字,他倒是有印象了。
蕭澤淵微微頷首:“劉小姐。”
看著他上的布甲,劉允之試探開口:“你現在是守城衛?”
蕭澤淵:“是,我如今任職城門領。”
聞言,劉允之有些唏噓。
城門領乃是八品之職,日常便是巡城口及守城門,跟蕭家從前的輝煌不能比。
經曆了許多磨難,蕭澤淵如今為人並不似從前那般冷傲。
他甚至於親自給倒了茶,同在一旁坐下:“如今的份對我來說,已經很好了。”
當初他跟家中眷流放塞北,一路坎坷艱難。
到了這邊後,因為是罪他每日每夜都要去采石場幹活。
他的母親與姐姐們雖沒有人欺辱,但畢竟山高路遠,一路奔波而來,虛弱不堪。
蕭母來塞北沒多久,就去世了。
他本該在采石場勞苦一生,但過了幾年,京都傳來消息,皇後誕下龍胎,陛下大赦天下。
也正因此,他得以離罪,了平民。
之後,他帶著家人住在貧民窟,恰逢北胡擾邊境,為了養活親眷,他投軍做了士卒。
“這幾年來,我立下不功勞,也總算是對得起這武藝。”
雖隻是個城門領,但他能養活家人,將姐姐妹妹們都送出嫁,還能留有餘錢,已經很好了。
劉允之放下茶盞:“以你的手及才智,回到京都是遲早的事。”
畢竟是世家大族真金白銀養出來的公子,又怎麽會甘心一生就屈居八品?
誰料,蕭澤淵搖了搖頭:“我不回去了。”
口而出:“為什麽?”
蕭澤淵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向了另一邊櫃臺上,正在寫方子的醫。
門外影落在醫白淨的臉上,歲月靜好的覺油然而生。
劉允之也看了過去,興許是察覺到什麽,醫抬頭,看著微微一笑,而後將藥方折起,將那些補藥送到桌子上:“姑娘,還請拿好。”
劉允之遲疑:“你們……”
“這是我妻子,蕓娘。”蕭澤淵坦介紹,“蕓娘,這是我在京中的舊友。”
蕓娘見禮:“姑娘既與澤淵是舊識,不如留下用飯吧?”
臨近午飯點,蕓娘落落大方,如此說道。
“多謝,隻是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了。”劉允之恍然回神,起拿了藥材就走,蕓娘還讓蕭澤淵送出門。
醫館門口。
劉允之轉過來看著後人。
從前京中相貌絕豔的子,多為蕭澤淵打破頭,也得不到他的青眼。
沒想到最後他的妻子,會是塞北一個隻能算得上清秀的醫。
世事實在無常。
想了想,道:“你真的不打算回京都嗎?”
他搖頭:“蕓娘從小生在塞北,放不下醫館,我不回去了。”
他回京也必定是在腥風雨裏廝殺,還不如在這守著蕓娘過日子,同時護衛邊關。
劉允之點點頭:“對了,我嫁人了。”
蕭澤淵不明所以,但還是道:“恭喜。”
“我夫君是裴鶴昭。”言簡意賅,“我們此番來塞北是為了祭祖,住的離這不遠,他病還沒好全,你可要去見他?”
劉允之深知時能改變很多東西。
當年他們二人是好兄弟,如今未必。
所以,才會問一句。
蕭澤淵一怔,沉默了良久。
就在劉允之以為他會拒絕時,他道:“稍等。”
他轉進了醫館,片刻後才出來,手上多了兩壇酒:“走吧。”
很快,兩個人就到了裴家門口。
後院。
裴鶴昭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眼前人:“舍得回來了?”
他病了這麽多天,還派小廝去給報過信,劉允之都沒回來看過他!
簡直喪心病狂。
果然他們兩個隻適合搭夥過日子。
培養什麽的,本不現實。
劉允之毫沒聽出來他語氣裏的不滿,匆匆拉著他往外走:“有人要見你。”
裴鶴昭氣的差點沒給自己噎死。
他還以為是回來看他的呢,結果是因為別人要見他!
他倒要看看能讓劉允之特意跑一趟回來的人到底是誰!
然而等他到了庭院中,就看到了一個悉的麵容。
裴鶴昭的腳步慢了下來。
當初京都一別,此去經年。
裴家了風無限的世家大族,蕭家就此跌塵埃銷聲匿跡,礙於朝堂朋黨之爭,他們無法,也不能再聯絡。
漸漸的,也無人知曉他在京中曾有一位朋友。
他親自接這位朋友出牢獄,再送他出京關。
此後,再不相見。
良久,裴鶴昭角才勾起淡笑:“澤淵,別來無恙?”
說這話的同時,他仿佛回到十幾歲時,兩個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蕭澤淵亦是笑了笑:“別來無恙。”
歲月磨平了兩個人上所有的棱角,無需多說其他,兩個人自發坐在桌前,打開酒飲了起來。
塞北的酒比京都要烈上許多,時都帶著刀子般,卻讓人覺得痛快。
裴鶴昭與蕭澤淵說了許多事。
回憶往昔,唏噓現在,詳談未來。
這一刻,他不是尊榮無限的太傅,他也不是職低微的城。
及至聽說他親了,裴鶴昭十分訝然。
蕭澤淵笑了笑:“我那時候投行伍,士卒也不是那麽好當的,有什麽苦差事都落在我們這群人頭上。”
北胡屢次犯境,他上戰場廝殺,那也是過傷的。
“蕓娘繼承了父親的缽,了一名大夫,還開了醫館,平日裏多為百姓義診。”
後來,的名頭漸漸打響,北胡境時軍醫傷,府就把請過去救治士卒。
而他那時候為了養活家人,傷是最多的。
一來二去,兩人就親了。
蕭澤淵給他倒上酒:“你呢?你跟劉姑娘,如何結下緣的?”
裴鶴昭懶懶一笑:“哪有什麽緣,不過搭夥過日子罷了。”
他倒是想跟人家發展緣,奈何人家沒放在心上。
想到這裏,他就覺得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