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宗信中所言的你的妹妹？”

“是的，賀蘭梔，日后就住在府中，還煩請公主照顧。”

公主點點頭，在他后的馬車掃視一圈：“阿其若怎麼不見你帶回來？”

“生了一場重病，死在路上了。”賀蘭霆神坦然。

二人用然語流著，饒是薛稚聽不懂，也能得到這對夫妻之間關系并不親睦，甚至有幾分他們漢人所說的相敬如賓。

循著漢禮，向這位新謀面的嫂嫂婉婉一福。郁久閭氏笑了：“我會一些漢話，既是妹妹，以后就喚我阿嫂吧。可敦，也是我的阿嫂，你們應該見過。”

公主口中的可敦便是萬年公主。

然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如今的可汗，便是先一任可汗的弟，是被各大權臣勢力聯和推上去的，地位并不穩固。

燕國長公主和其同母弟宗的母親只是個宮婢，沒有勢力，加之賀蘭霆也不推宗上位，可汗的位子最終落在了先可汗的繼母所出的嫡子上。

當夜，賀蘭霆歇在了公主房中。

薛稚被安排在他府中一僻靜的院子住下，院名青瑯院，府中的布置多是塞上風格，唯獨這一仿照江左的園林、從楚國運來的石料與花木，請了來自建康的能工巧匠一點一點雕琢而。只可惜此地寒冷，那些花木多半養不活，年年皆須派人去邊市上采購。

被派來服侍薛稚的然侍說，這里，還從未有人居住過。

夜里，薛稚躺在與故鄉無異的綺床羅帷里，任芳枝替涂著治療凍瘡的傷藥，有些睡不著。

“是我連累你了。”這是一路上對芳枝說過最多的話。

被然人打暈帶走的那個晚上，為的婢，芳枝也被一并帶來了然。沿途天氣寒冷，兩人手上都生了不的凍瘡。

芳枝輕搖頭；“陛下既把奴婢給了您，奴婢便是公主的人。只是，陛下不知您安全著，眼下還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薛稚低下眉去，默了片刻才道：“他不知道就好。”

他最好是已經當死了，否則，活一日，他便一日不會放過謝郎他們。被人著七寸、沒有自由的日子已經過夠了，累了，倦了，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如果表哥可以收留，就愿意留下。

——

卻說桓羨收復懷朔之后，為替妹妹報仇，下令將士追亡逐北，一直將抱頭鼠竄的然人趕至幾百里外才鳴金收兵。

然，無論如何，妹妹也回不來了。桓羨神平靜，親自收斂了那尸，盡管期間幾度因鮮目幾近暈厥，最終，是伏胤代替他將子已有毀壞的收斂靈柩。

又在心里哀嘆。

陛下好容易好轉的暈癥，如今怕是徹底好不了了。

盡管子的臉已被地上的砂石割破，但那名子的確是公主無疑。

且不說墜樓之時連同他在的許多人都曾瞧見了的相貌，這一裳也是離開朔州時的那件，由薛嬙親自確認過。最最重要的，連陛下這個枕邊人都已確認了是，又怎可能不是。

人死不能復生，雖說節哀順變才好，但陛下的反應實在平靜得可怕，反令他擔憂起來。

收復懷朔的第五日，大軍返程。

城中只留了幾萬人馬駐守，其余的，全跟隨天子扶柩西歸，三軍縞素。

盡管天子未有過多的流緒，幾日間，皆在照常地理軍務。但也唯有親近的人知曉，陛下不過是強撐著心力，是做給外人看的。

無人之際，他時常恍惚，有時會對著靜默的空氣語聲溫地說話，就仿佛是公主還活著。

他甚至將公主的靈柩放到了寢之，每日夜里，都要對著的棺槨語聲溫地說說話，才能睡下。有幾次，甚至直接伏倒在靈柩上睡去了，反把服侍的宮人嚇了一跳。

因了此事，軍中的氣也變得極低，毫不似打了勝仗的樣子。

有那日在朔州見過的將士，皆在心底惋惜。多麼麗的小娘子啊，跟隨陛下城的那日，他們還曾看見陛下抱著在全城百姓的祝福聲中策馬巡街，人人都言此次大勝過后，陛下就要討這位小娘子做皇后，誰承想，卻會落在夷人手中，如此悲慘地死去。

十二月初，大軍抵達朔州。留守朔州的薛婧薛遲姐弟慚愧悲痛地負荊請罪。

天子的語聲卻出乎意料的溫和：“你二人錯誤判斷軍機，其罪難免，但念在守土有功的份上，功過相抵，就自去領三十軍吧。”

“今日是幾日了？”

頒布完對薛家姐弟的置后，他忽而問側還陷在悲痛之中的薛承。

“回陛下，今兒是初七。”

十二月初七。

桓羨面無表地點點頭。

他還記得這日是的生日，去歲的此日，漱玉宮中，他和永遠地失去了一個孩子。

后來事勘破，他和鬧過，甚至將囚在馬車里日夜臨幸，用盡種種手段迫服從。也終于服從，自隨他北行而來，無一事不乖順。乖順得讓他慨上天待他是如此不薄。

他甚至想過，等到此次凱旋，就順理章地冊封。他們會永遠在一，生則同衾，死則同。

可現在，他永遠失去了。

——

天子對薛家人態度尚可，對于那與然勾結在幽州作給薛婧傳了假消息的新任幽州刺史卻沒有那麼好的聲氣。在朔州整頓了幾日之后，親自率兵前往幽州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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