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擺在了相公子的面前。
扮做婦人的, 推開門匆匆走了進來。
“公子派去的人將信兒傳回來了?”聲問。
相公子低低應了聲︰“嗯。”
疾步走到桌案跟前,本能地手想要去拿那封信。
忌憚鐘念月骨,但鐘念月如今究竟是個什麼形, 還一概不知呢。
替下了太子, 便一躍而起,為晉朔帝捧在手心的人了?不, 也未必, 晉朔帝的涼薄冷酷得很……
念頭剛起, 便被相公子按住了手腕。
相公子笑道︰“你急什麼?”
這才頓住了, 勉強出笑容來︰“公子莫要不信我,這個鐘家姑娘著實邪門兒得很, 我心中忌憚, 這才慌了手腳。”
相公子此時緩緩拆開了那封信。
連忙將目落了上去。
第一眼辨認過去……這字真醜。
只聽得相公子淡淡道了一聲︰“原來這個鐘家姑娘生得是,傾國傾城, 恍如神之貌啊。”
聞聲心下一驚,這才強迫自己摒棄那些偏見, 仔仔細細盯著那信上的容看了起來。而這一看,的臉變不住變得難看了起來。
只因那上面通篇盡是對鐘念月的溢之詞。
咬牙切齒道︰“公子派去的人, 難不是被迷住了嗎?”
相公子好笑地看了一眼︰“你以為我派去的是什麼人?一個正當壯年的男子?還近不得那車輿,就要被衛斬殺了。我派去的是個貌且弱,手無縛之力的子,只有這樣,才進得了門。”
面上不由青紅一片,眉眼間有幾點尷尬之過。
相公子卻還問︰“你道這子,又如何被一個子迷住呢?”
答不上來, 又覺得自己方才的種種行徑,似是又暴了自己的急躁, 還有在鐘念月跟前的自卑。
明明都已經重頭來過了,為何還要怕鐘念月?
攥手指,一時目晃,最後落在了那封信的落款上。
相公子並沒有要避開的意思,因而看了個清清楚楚。
落款︰娘。
娘?!
娘竟也是他的人!
心下驚愕,一面又出了嫌惡與畏懼之。
此人會在幾年後,為京中赫赫有名的蛇蠍人,先是給三皇子的表兄做了外室,而後又輾轉與大皇子相好了,……不知與多個男子糾纏過。尤其那些形容猥瑣的男子見了,都好像失了腦子一般,任由娘以低賤之軀,自命“夫人”在京中貴婦圈中來去。
實在令人分外不恥。
的追求者也甚眾,可卻與娘全然不同。
想到這裡,心底浮起了一分急躁。
同示好者,本不止太子,還有另一個相當重要的人……那便是鐘念月的兄長。只是這輩子一切全然變了,到如今也沒機會見鐘隨安一面。
張張,正要同相公子提議,相公子卻更先開了口︰“……居然不。”
什麼居然不?
低頭重新去看那封信,才留心到後半段又提及,娘有意勾引晉朔帝,未,還險些被看破。多虧宣平世子中意於,這才免逃大難。
倒是暗暗笑了下。
可見不是人人都這娘的引的。至晉朔帝這般人,是不會輕易下心腸來的。
“宣平世子……”相公子又喃喃念了這四字。
卻不知為何,似是十分在意。
“公子,聽聞他們今日在九江縣外駐扎了下來,不如我們也就近去瞧一瞧……”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提議。
“他們在九江救災,你以為是在逛集市?你我這般模樣,混災民之中,那就等於明晃晃的靶子。等著罷。”相公子道。
此後相公子要娘每日都送一封信回來。
不由問他︰“公子不怕被發現嗎?”
“若是發現了,自會想法子。你憑的是你周的氣運,而憑的是每每絕地逢生的本領。”相公子隨口道。
見他說得平淡,平淡中都出了涼薄。
心道這又是一個不輕易近的。
想必就算見了鐘念月,也不會為鐘念月的姿容所打。
更放了心。
相公子很快拆了第二封信。
通篇先又是對鐘念月的一番溢之詞。驟然想到,若是每日都要先看一遍這些話,對來說,實在是種莫大的折磨。
忍不住出聲︰“寫一回便罷了,今日怎麼又寫?”
相公子懶洋洋道︰“是你說那鐘家姑娘是個變數,恐我的阻礙劫數,我這才命娘將一言一行都記下來……便是今日穿的什麼,吃的什麼,有甚麼喜好,都要記下。怎麼?”
他扭頭看。
也只能閉了。
只是繃的角還是忍不住抖了兩下。
那娘是如何記的呢?
今日著鵝黃衫,頭戴珍珠釵環,倚在窗前,一手握著書,一手端著茶,低眉頷首時,面上有瑩瑩華……
這樣一寫,那紙上的人都好似活了過來,真脆生生立在了面前。
這會兒娘都已經開始寫第三封信了。
鐘念月便坐在的對面,信口胡謅道︰“今日著綠衫,頭戴玉蟬,梳著墮馬髻……”
晉朔帝在後面好一陣無語,但也只能不不慢地笑著提醒道︰“念念,墮馬髻乃是婦人梳的。”
鐘念月聽見笑聲,當下回了頭,漫不經心地道︰“那便改作,改作……”
都沒自個兒梳過頭,又從未追過京中的流行,一時還真說不出來。腦子裡就只剩個墮馬髻、飛仙髻,這般常在小說裡見到的髮型。
晉朔帝為梳過發髻,倒還真仔細去了解了,這年輕子和那已婚的子,都梳什麼發髻。
他道︰“垂鬟分肖髻。”
鐘念月︰“那便寫這個罷……”
娘應聲。
鐘念月並沒有急著將目挪回去,先是將晉朔帝上下一打量,晉朔帝便也就這樣任由打量,隨後才道︰“手中執筆,坐於案前。”
鐘念月哪會手握什麼書呢?
昨日手裡握書的乃是晉朔帝。
今日執筆坐案前的也是晉朔帝。
左右晉朔帝在做什麼,但凡讓瞧見了,也就了胡編造的素材了。
明個兒就得送到那位相公子的手裡去。
晉朔帝原先還對娘在信中百般誇贊鐘念月有所不滿。
他本能的懷著私心地,不願旁人窺見上的半點華。
不過這般胡編造也就罷了……
鐘念月如今還作年郎的打扮,那落在紙上的鐘念月的模樣,自然皆是虛構出來的。
晉朔帝覺得這樣倒也有兩分意思了。
便好似旁人所見,皆是虛假,獨他才能得見念念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於是就生了三分縱容出來。
娘酣暢淋灕地誇完了鐘念月,然後才抬起頭來怯怯問道︰“今日也寫城中的境況嗎?”
“寫罷。”晉朔帝道。
娘得令這才敢往下寫。
也約察覺到。
這信於相公子來說,是他了解晉朔帝一行人的途徑,但同樣也是晉朔帝釣他面的餌。
相公子這般謹慎的人,會不會面,就端看這信中的東西夠不夠吸引人了。
娘深吸一口氣,便又接著往下寫了。
另一廂,相公子盯著信上的容,緩緩皺起了眉︰“三皇子竟然一力肩負起了救治災民之責……”
口而出︰“不可能!”
三皇子心惡毒,別說是黎民百姓了,便是他自己的親人,日夜陪伴的宮人,他也未必會與人共。晉朔帝怎麼會將這樣的事給他?
一直神悠閑的相公子,這才緩緩撕碎了手中的信。
冷冷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轉眼第三日。
信再來。
除了開篇依舊的誇贊外,後面便提及鐘氏有一兄長,如今分管清淤、建屋,遏製疫病蔓延諸事,此人年紀輕輕,卻極為得用……
相公子突然問︰“你原先說,鐘氏與太子甚?”
“是。”
相公子沉聲道︰“我可不願見到太子有這般助力。”
第四日。
小船鑄,下水救人。
九江縣中象漸漸平息。
這都不消娘來信說了,便是相公子手底下的人都報過來了,那人還道︰“三皇子每日天不亮便起,年紀雖輕,在多方相輔之下,卻也勉強攬住了手頭的大事。若到九江縣,還可聽見百姓對他激涕零的聲音……”
這說的是三皇子?不可能!
與他們一般想法的,還有三皇子的表兄余。
余左等右等,都沒能等來三皇子來問他,“表兄,我該如何是好”。他年級長,主意多,三皇子又聽莊妃的話,往日裡可沒同他說這句話啊!
余看向不遠。
只見三皇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向了鐘隨安。
他又遇上些麻煩了。
王大人,老古板,問不得,問了還要同父皇說。
鐘念月,又時時與父皇在一,又罵他蠢。
三皇子便琢磨出了個新路子。
他學會去找鐘隨安了。
想一想,若是將來真要娶鐘念月那潑婦回家,豈不是也應當與兄長打好關系麼。
鐘隨安不喜三皇子。
但相比之下,他如今更厭憎的是太子。因而三皇子在他跟前躬彎腰,難得拿出那三分禮節來,鐘隨安也就給了面子。一時間,那表面瞧著倒還有幾分和樂融融的味道。
這可余攥了拳頭,心下之不甘,幾乎要將拳頭都碎一般。
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同姑姑說一說!
這廂晉朔帝也將三皇子請教的模樣收了眼底。他原先如何提點三皇子,三皇子一概都拋在了腦後,仿佛扶不起的阿鬥。
晉朔帝輕聲道︰“念念真是溫。”
若非鐘念月願意與三皇子說話,鐘隨安恐怕也不會理會的。
鐘念月聞聲,疑地轉過了頭。
嗯?
做什麼了?什麼也沒做啊。
……興許是在晉朔帝心中,做什麼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