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弈淮說要等曲凝兮兩年,話才出口,當晚,陸訓庭就帶人趁夜襲來了。
他被打個措手不及,發現有人包抄,立即選擇逃離,顧不得帶上眷。
不過沒忘記把曲凝兮給捎帶上。
曲凝兮落到這種地方,一直合而睡,眼睛都不敢完全閉上。
淺眠之際,忽然被人沖進帳篷抓起來,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
外面喊殺聲吵雜,火把映亮陸夜晚黑沉沉的林,驚慌失措,就這麼被拉扯著帶走了。
蒙弈淮邊的人十分悍勇,護著主深林,借著黑暗掩映左右穿梭,從中殺出一條逃生之路。
這座山太大了,陸訓庭借用騖岡府衙的人手才包圍起來,自然難以面面俱到。普通衙役不是他們的對手。
蒙弈淮逃而去,他邊人卻有不落網的,被盡數捆了丟進大牢,等候審問。
曲凝兮跑不夜路,山林里荊棘太多,而且看不清。
沒幾步就被一只長臂給卷了起來,細腰錮在蒙弈淮的臂彎間,他看上去年歲不大,力氣卻足,跑得很快。
曲凝兮當然是想逃跑的,但這點不配合的力道實在是不夠看,掙扎就跟撓似的。
一行人迅速下山,騎上快馬離開這片山林。
曲凝兮被丟在蒙弈淮的馬背上,他笑:“果然太小了,沒什麼分量。”
沒力氣了,看上去懨懨的,因為這幾天沒好好吃飯,一頓顛簸著實難,“你放了我……”
“我不想放。”蒙弈淮拒絕,一夾馬腹跑了出去。
后面許是有追兵在追趕,他們不走道,專挑小路,甚至有朝著鄉野方向而去的趨勢。
一直到了天漸亮,疾行的馬兒才停下來。
曲凝兮被放下來喂了水。
蒙弈淮打量發白的小臉,不皺眉:“你不會要死了吧?”
曲凝兮沒事,就是的,外加徹夜奔逃,這才顯得虛弱。
順勢繼續裝病:“帶著我趕路就是拖累,我會死的……”
猜不出來這伙人的份,總歸不是尋常土匪。
奇異的是邊人對這個主言聽計從,非常忠誠。
“會帶你看大夫的,別怕,死不了。”
蒙弈淮放下這句,去跟他們看手里輿圖。
曲凝兮也沒費口舌跟他爭辯求饒,無用之舉,省些力氣。
多有些懊惱,昨晚也不知是誰打了過來,倘若能趁機得救,現在估計已經到家了。
這下可好,跟綠秀和車夫他們都分開了。
曲凝兮心里沒底,怎能不怕,不過還不忘支起耳朵,聽蒙弈淮他們說話。
順著這個方向再走一天的路程,前面就是南樺門了。
南樺門山勢高險,徒步不易翻越,須得走水路,它左右夾擊收窄了河道,就像一道門一樣攔著,后頭就是廣袤的大嵐山谷
一帶。
曲凝兮自生長在騖岡,南樺門知道,這會兒暗暗猜測這群人目的何在,毫無頭緒。
直到之后,約聽見了‘懷懿王’的字眼。
琢磨了很久,才恍惚想起,在大桓之前的前朝,似乎有一位企圖謀反的懷懿王。
所以,這群人莫不是前朝余孽?
朝代覆滅都這麼久了,還有人惦記著他們麼?
難不還想推翻大澤,復興往日舊姓?
曲凝兮無法理解,這等大事一個小子也管不了。
所能做的,就是多喝水,吃干糧,來恢復自己的力,伺機而。
*********
一天的路程很快過去了,就在曲凝兮以為自己要死在馬背上時,他們停了下來。
到了南樺門渡口,將要登船轉水路。
曲凝兮被拉了上去,幾乎絕,一旦離開騖岡和,越走越遠,還能活著回家麼?
即便回去了,到時也清譽全無……
這一次的意外,無疑對的人生是一場莫大的轉折。
看不清前路,不敢想象未來會如何。
曲凝兮上了船,無聲沉默著,對于這種乖覺,這伙人頗為滿意。
不乖的孩子總要吃些苦頭,不折騰才是最好的。
甚至蒙弈淮還生出憐惜之意,吩咐去找個大夫來給小姑娘診脈。
船只停靠了一個小村落,曲凝兮被帶著出去。
村莊淳樸,村民們靠著水域打漁為生,這里只有兩個大夫,是一對父子,子承父業。
曲凝兮難得能接外人,不過沒有貿然求助,這些普通村民都不是歹徒的對手。
只是苦著臉給大夫使眼,反反復復說自己難。
老大夫也是聰明人,一看這樣生慣養細皮的致小姑娘,邊沒有丫鬟婆子,只有一群大漢,立即猜到了。
多半是遇到拐子了!
蒙弈淮自稱是的未婚夫,可瞧人家小姑娘瑟瑟發抖,一猜就是有!
老大夫也沒輕舉妄,他有家有小,哪敢主招惹麻煩。
不過是讓村子里的娃娃去外面報。
一來一回路程不算近,興許差來時他們早已走遠,但這是老大夫唯一能做的善舉了。
老大夫給曲凝兮開了藥,故意往嚴重了說,把蒙弈淮唬住了。
但是他們并不會就此停留,他們要越過南樺門,去往大嵐山谷。
便有人覺得曲凝兮累贅了:“這麼個小姑娘,能看不能用,主還要給準備藥罐子?”
他們哪有這等功夫!
“我愿意養幾年,你懂個屁!”蒙弈淮命令他不許再提。
曲凝兮小鵪鶉似的著脖子,也不知道自己招誰惹誰了。
盯著波粼粼的江面,只恨自己不會泅水,不能從江底逃。
這天夜里,后面的追兵
又出現了,一伙人不得不棄船上岸,加速進山。
蒙弈淮鮮到這種被不斷追攆的鳥氣,忍不住一錘桌面,問道:“何人這般糾纏不休?”
他們一路上安分得很,擅自劫持路人的已經被置了,而且僅僅兩次。
如今那些人已經獲救,還一個勁追不舍,甩都甩不掉。
“主,聽說是一位玉面小公子,來頭不小……”
這人話沒說完,蒙弈淮就猜到一人:“陸訓庭?”
太子殿下微服南下,不人收到了風聲。
有關他的昳麗容,民間傳播廣泛,不過大都私底下說,不會在明面上對儲君的相貌議論太過。
如果是他,還真有可能追不舍。
蒙弈淮當即吩咐,買了許多干糧,幾人補給完畢,準備遁大嵐山谷。
說是山谷,實際上山脊延綿數百里,林高聳云,它的廣袤超乎預料。
因為占地廣傾,地勢復雜,尋常人貿然進去,非常容易迷路。
起初,曲凝兮以為他們的老窩藏在這里。
人跡罕至的地方,一群人籌謀著復前朝?
但進山谷后不見人來接應,很快打消了猜測。
他們看上去,好像在尋找什麼……
風餐宿,曲凝兮幾乎已經適應了。
不怎麼洗澡,整個人灰撲撲的,就連如廁都盡量減。
暫時落腳的營地里,熬著一罐湯藥,守在火堆旁,火映照的面頰。
“你從來不笑。”蒙弈淮走了過來,兩手環臂,自上而下的看。
曲凝兮抬頭與他對視,一眨眼:“……有事麼?”
“沒事。”他在邊盤坐下,“怎麼,不愿跟著我?”
“……”
因為這人,曲凝兮沒有被怎麼欺負,可是,難不還要激他麼?
說出來難道不覺可笑?
不吭聲,蒙弈淮可不答應,一把攥住細白的手腕,“愿不愿意,可由不得你。”
他黝黑的面龐,在火焰旁綻開笑容,是勢在必得。
“……我累了,喝完藥就想睡。”曲凝兮回自己的手。
蒙弈淮也沒為難,“你好好養著。”
他起,去了旁邊的帳篷。
曲凝兮就像是養待宰的豬崽子。
明知道結局,卻不得不慶幸有這麼個養的過程,可以拖延時間。
在林間行走,這群人不至于特意防備一個弱子,沒人盯著時,曲凝兮在途中采摘了幾棵毒草。
無意中在書里看過,依稀記得毒草的描述,并不十分清楚,也不敢確定采來的是否準確。
只是挑選了所能看到、認為對的。
下毒,需要勇氣。
曲凝兮不曾傷害過旁人,如今要手,是為了自保。
被歹徒帶走,因為歲數
小才暫時幸免于難,以后的日子還用想麼?
要麼死,要麼附庸于蒙弈淮,然后被他打死。
或者他膩了煩了,將送給旁人,與奴何異?
曲凝兮不能坐以待斃,對他們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選擇了手,哪怕離這群人之后,可能無法自保葬叢林,那也沒關系。
左右不過一死。
這天夜,曲凝兮把幾天以來收藏的毒草,全部煮進湯里。
食捕獵自林中,有時是山鳥類或者兔子。
曲凝兮大多在河邊洗時會有較多的時間,去采摘認為對的毒草。
晚餐時,以喝了藥沒胃口為緣由,沒吃野菜湯。
曲凝兮吃了烤餅,半斂著眼睫,了的掌心。
沒法不張,害怕。
迫不及待的想馬上逃走,等這群人察覺不對勁,一定會殺了……
曲凝兮眼睜睜看著蒙弈淮他們喝了湯,不知道這幾人會不會死……
正焦急等待著,冷不防蒙弈淮扭頭看來,兩人忽然對上了視線。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人的緒極其容易從這里泄……
“你怎麼了?”蒙弈淮察覺到了一不對。
曲凝兮想要搖頭否認已經太遲了,他倏地站了起來,目兇狠:“你要是敢耍花招,我勢必你知道什麼是后悔莫及!”
來不及了,吃了毒草的人被這麼一提醒,立即察覺到了自的異狀。
他們捂著腹部站起來,儼然已經出了殺意。
曲凝兮后撤幾步,頭皮發麻。
嚇得眼皮都紅了,淚珠蓄滿眼眶,只是想活著,想回家……
“主,這個人不能留!”
“若想養著,挑斷手腳筋也……”
他們嚷嚷起來,臉發黑,而蒙弈淮一言不發,他也了怒。
曲凝兮不敢轉逃跑,背對這群人,也沒膽子去搶奪他們手中的利刃。
就在這時,‘咻’的一聲,不知從何來一支弓箭,它出現得太迅速太突然了,以至于完全沒看清,就見跟前的蒙弈淮左肩中箭,往前栽了下去。
“主!”
幾人紛紛拔刀對應,但籠罩在黑暗中的林子里,涌出一大群高手,悄無聲息包圍了過來。
雙方人數的差異,已經是倒的,本沒有什麼掙扎的余地。
一群人本就誤食毒草,這下子只能被一網打盡,盡數捉拿。
曲凝兮一臉懵,難以置信天降神兵,好像在絕的時候,上蒼網開一面,垂憐于。
愣愣的看著手持弓箭縱馬而來的男子,他在高高的馬背上,逆著火,袍獵獵,俊如斯。
是……陸訓庭?
睜圓了一雙黑溜溜葡萄眼,只以為自己是出現幻覺了。
在周家養傷的矜貴小公子,怎會
出現在這里?而且看他這架勢,帶領了這麼一群高手。
曲凝兮知道陸訓庭會武,初見之時就親眼見到他姿不凡,臨危救下一個男。
但看此刻,他的騎估計也很出,份更值得琢磨。
“嚇傻了麼?”陸訓庭翻下馬,走到眼前站定,“曲姑娘無事吧?”
曲凝兮一搖頭,顧不得什麼禮數,手揪住了他的袖:“我沒事,你……你是來救我的麼?”
他瞥一眼的作,輕笑了笑,并不否認:“那日姑娘好心載我進城,豈能不報?況且,還有意外之喜。”
瞧瞧他逮住誰了,蒙天石之子,蒙弈淮。
黨一伙人都被捆了,鳴恩命人細細檢查,防止他們自盡。
這麼一查,就發現這幾人面發紫,都中毒了,必須馬上讓大夫診治。
陸訓庭聽了匯報,朝曲凝兮一揚眉梢:“你下的毒?有解藥麼?”
曲凝兮揪著自己的手指頭,略低了腦袋,回道:“沒有解藥,我也不清楚是什麼毒……”
說著解釋一番,就是路上拔了好幾棵印象中認為是毒草的草。
鳴恩聽了不刮目相看,“想不到曲姑娘這般膽識過人。”
陸訓庭多也有些意外,抬手輕的發頂:“行了,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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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凝兮得救了,被帶到附近的村莊落腳,終于得以好好洗一個熱水澡。
這個村子幾乎與外界隔絕,在大山之中,自耕自種,自給自足,就連走商的貨郎都嫌過來。
陸訓庭一行人給銀子,借住了幾乎全村的空房。
村里婦人淳樸又熱,不僅給曲凝兮送熱水,還有干凈的頭花。
曲凝兮臟兮兮的,這麼多天風餐宿,不敢寬洗澡,甚至不想把自己收拾得太干凈。
這會兒泡了澡,浴桶里的水都是渾濁的,自己看了都不好意思。
出來的時候,紅撲撲滴滴的小臉蛋,把顧大娘給看呆了。
“真是標致的小娃啊!”
婦人里帶著鄉音,夸贊不斷,還主幫曲凝兮絞干了發。
曲凝兮穿著干凈的布,認真道了謝,梳好頭發就隨出去用飯。
陸訓庭也住在這個院子里,用餐時對坐而食。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吃飯,若是之前,曲凝兮或許會覺得跟不悉的外男相尷尬,但經過這一場磨煉,一切早已無足輕重了。
終于停了湯藥,開始正常進食,吃的還不。
陸訓庭一手斜支著腦袋,長翹的睫下,那雙濃墨般的黑眸無聲打量著。
才過去多久,小姑娘瑩潤的臉頰瘦了一圈,又是裝病又是下毒的,可真忙碌。
“方才,你嚇哭了麼?”
“沒有,”倏地抬起頭來,道:“我沒哭。”
“哦?”陸訓庭挑眉。
他分明看到眼眶紅得像小白兔,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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