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一次的直播事故,謝昳很久沒有敢再接平臺的線上直播工作。
從前在網絡上的形象一向是有錢有的高冷神、敢于吐槽品牌方的爽利人設,然而經過江澤予這麼一攪合,謝昳覺得自己瞬間不干凈了,簡直是無面對。
甚至于走在路上遇到一些認出的們,都覺得人家看的眼神意味深長。
在拉薩的最后一天晚上,江澤予還在工作,謝昳洗完澡,腦袋上包著干發帽跪在床上收拾明天回北京的行李箱,一邊戴著耳機和韓尋舟煲電話粥。
韓尋舟就直播那事兒在電話里笑了整整十分鐘:“昳昳,那條直播錄像我來回看了十幾遍,說實話,我真是沒想到江澤予在你面前竟然是那樣的,他平時這麼正經一個人!
原來男人開葷之后都特麼一個樣啊,還寶貝,噗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謝昳剛剛疊好一件,聽罷登時惱怒,就這麼件破事兒,這幾天每次和韓尋舟打電話都得先笑個幾分鐘。
謝昳佯裝要掛電話,韓尋舟這才止住嘲笑,莞爾道:“嘖,博主大人偶像包袱還重,前一天晚上你不是還跟我炫耀上男下的姿勢好用嘛哈哈哈哈哈。”
謝昳:“韓尋舟你夠了!”
電話那頭的韓尋舟脖子一,乖乖收起逐漸趨于變態的笑容謝昳直呼大名的次數比親昵地“舟舟”還,總算在把人惹之前止住話頭:“Ok,不逗你了,昳昳,你什麼時候回北京啊?
咱們幾個都有好幾年沒一起聚一聚了。”
謝昳把疊好的幾件塞進行李箱:“前段時間不是聚過嗎,在莊孰朋友開的酒吧里。”
“我是說完整的”,韓尋舟的聲音忽然變得正經了些,“我們當年的約飯小隊。
你、我、賀銘、紀悠之、莊孰,還有江澤予。”
“其實我真的特別懷念大學的時候,雖然那會兒我跟賀銘的關系很差,但總的來說,那段時間是人生中最無憂無慮的時候。
整天聚在一起毫無目的地浪,聊的最多的也就是學期中、學期末的考試、哪個老師給分不好,或者哪個飯店好吃。”
誰說不是呢。
時至今日,謝昳還能清晰地記起那些年里北京城滿樹的西府海棠、北海公園附近的腌篤鮮、S大旁邊的東北鍋包,還有他們那個很多年都沒有靜的約飯QQ群。
那個群曾經很熱鬧,熱鬧到謝昳不得不設置“接收消息但不提醒”,否則會被兩秒鐘一個“叮咚”煩到失心瘋。
但許久之后,當謝昳一個人走在杉磯的街頭,看著空空的手機屏幕時,竟然不止一次地想念起當年讓眉頭皺的繚繞魔音來比如紀悠之和莊孰如小學般的互相貧和斗;比如賀銘正在針對某個實事發表長篇大論,卻被韓尋舟不給面子地用其他話題岔開;再如江澤予偶爾冒泡的“嗯”、“好的”等方回復,還有最發的各皺眉表。
“嗯,我明天回北京,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吃個飯。”
這世界上有許多人曾有過共同的好回憶,卻在往后的幾十年間形同陌路,或許他們是幸運的,終究還是能夠聚到一起。
謝昳頓了頓,彎著眼睛笑道:“我請客。”
第二天下午,飛機落地后,謝昳和江澤予先回家放了行李,然后直奔S大附近的小翠大排檔聚餐地點是韓尋舟定的,他們幾個當年上學的時候就是這家店的常客。
這附近都是些老舊胡同,車位不好找,兩人把車子停在附近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然后步行十多分鐘過去。
早春的北京城一掃冬天的沉悶氣氛,老胡同里吆喝聲不絕,大下午的還有那小販推著車賣豆漿油條和煎餅果子。
周圍的景悉又陌生,幾乎是每走幾步,便有某一棵樹、某一塊磚頭能夠勾起塵封的回憶,那些曾經最普通最不惹人注意的事,在與人的記憶重疊之后,反而在這時間長河的沖刷中被保留。
謝昳挽著江澤予的胳膊,兩人的腳步聲非常一致,鞋底過胡同口的枯枝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最后拐一個彎,剝落了油漆的“小翠大排檔”招牌就出現在眼前。
從大一到現在,將近十年的時間過去,這家店卻像是停滯住了,老板和老板娘都沒有變,地址也沒變,依舊在東拐西繞的胡同深。
謝昳站在大排檔門口,用高跟鞋尖蹭了蹭巷子里青石板磚上長出的青苔。
“阿予,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認識不久的時候,你第一次跟著紀悠之來吃飯就遇到了我們。
有時候想想,命運還真巧合,要不是之后紀悠之總帶著你,或許后來我們也不會在一起。”
“其實沒有多巧”,江澤予咳嗽了兩聲,目游移著坦白,“當時紀悠之說是跟你一起吃飯,我才去的”
他是有所預謀。
謝昳簡直驚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是吧,你這麼早就看上我了?”
砸吧著,晃晃腦袋自道:“也是,我那時候可是S大校花,每天都能收到書的那種。”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上二樓包廂。
故地重游,江澤予見謝昳緒高漲,于是低了聲音得寸進尺問道:“昳昳,氣總算消了吧,那今晚?”
他實在是悔不當初,那天在納木錯就不該停車停得那麼快,就因為他的那句話,謝昳覺得出糗出大了。
從那天晚上到現在,別說不同“姿勢”了,就連同一個被窩都不讓他鉆。
可他話音剛落,方才還因為憶起當年異常興的孩兒立刻長眉一橫,拒絕得很干脆:“我告訴你,沒門兒!”
大排檔二樓包間里,素的蘭花壁紙沾了很多油污,已經看不出蘭花的廓了。
包廂里只有紀悠之,他一包的西裝手表高檔皮鞋坐在泛黃的塑料靠背椅上,違和實在是有點重。
江澤予替謝昳拉好椅子,然后面無表地在他邊坐下,問道:“顧瀾沒有來?”
他結婚之后特別粘顧瀾,走到哪兒都恨不得把顧瀾揣在兜里帶著,今天這場合竟然沒帶媳婦兒,不應該啊。
紀悠之聞言立刻眉飛舞起來,暗湊他耳邊低聲說道:“我媳婦兒懷孕了,三周,我丈母娘他們家有傳統,一個月以邊朋友都不讓說,你別傳出去啊,回頭要是被我丈母娘聽到耳風了我一準挨娘倆揍。”
江澤予挑了挑眉,誠懇說了句“恭喜”。
這孫子從結婚那天起就盼兒子和閨,天天做夢都想讓顧瀾給他生個娃。
人一得意就容易跑偏,紀悠之戲謔道:“甭說我,江總您這親自下場直播間炒作,效果比咱們產品宣傳半個月都要好,以后您可以轉行當宣傳部門老大哈哈哈哈哈。”
“滾!”江澤予本來就因為這事兒煩著呢,這人又哪壺不開提哪壺,自然討不到好臉,“你還是多關心關心你媳婦兒去吧,我的事兒你甭心。”
紀悠之咧開的一僵,原本還以為這男人談之后變得有意思了,沒想到那只是在謝昳面前,在他這里還是這副死樣子,連個玩笑都不讓開。
他訕訕地喝口酒:“切,沒勁。”
包廂里統共就三個人,閑不住的紀爺本來想找謝昳聊天,可眼珠子轉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好意思開口上次見面還是在他辦公室,強行給人家放了個視頻把人惹哭了,他后來總覺得又心虛又理虧。
何況,在周家的事解決之后,他從江澤予那里得知了五年前謝昳離開他的真相,便更加覺得過意不去了,畢竟這五年來,他就因為看不慣謝昳始終棄的大小姐作風,連帶著對韓尋舟他們都遠了一些。
如今的他見多了社會上復雜的人冷暖和虛與委蛇,自然明白很多事并不能只看表面,可那會兒的他只是個吊兒郎當、憎分明的富二代。
倒是謝昳笑著敬他,鄭重道:“紀悠之,謝謝你這麼些年照顧我們家阿予,還有,當年的事我得說句抱歉。”
心里完全沒有生過他的氣,朋友之間也分親疏,和江澤予分手,韓尋舟不管對錯也堅定站這頭,紀悠之也同樣如此;何況在北京城豪門圈子里的口碑向來不算好,當年那件事發生后,誰不在背后說是個渣的。
紀悠之忙不迭也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咳咳,謝大小姐心寬廣是條漢子,前段時間的事兒別跟我一般見識,我媳婦已經教訓過我了。”
他這話說的倒不假,前幾天他回家和顧瀾說了謝昳這些年經歷的事兒還有當年分手一事的真相,顧瀾懷著孕,天天多愁善看個泡菜劇都能哭得稀里嘩啦的,聽到謝昳和江澤予的曲折故事還能了得?
顧瀾當時就聽得唏噓不已,很是掉了幾顆金豆子,然后開開心心地磕起了晚風CP,把微博上關于兩人的細枝末節都找出來磕了個遍,越磕越來勁,越磕越氣,最后竟然氣得直錘他。
還一口一個“昳昳”,儼然單方面把人家當自個兒親閨了。
“昳昳這些年都過得這麼苦了,你還刁難,你說,你還是不是人!”
“要不是你口口聲聲跟我說謝大小姐人品不好、脾氣差,我能讓Maggie來趟渾水嗎?
我現在想想昳昳當時那個表,肯定是傷心了,嗚嗚嗚好難過。”
紀悠之想到這里,了鼻子:“謝昳,我媳婦兒大概是上你了,哪天我介紹你們認識認識,你可得跟好好解釋解釋,當年我們念書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欺負過你啊。”
“那是,你要欺負我們家昳昳,你還能活到今天?
本小姐早就給你滅了。”推門而進的韓尋舟只聽到最后這一句,立馬英姿颯爽地表了態,可那英氣架勢在看到謝昳的兩秒鐘之后就垮臺,不要錢般的眼淚說來就來。
一米五八小個直直撲進謝昳懷里。
“嗚嗚嗚昳昳嗚嗚揪己郡辣個傻批竟然這麼對你嗚嗚嗚我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語無倫次地嚎著,卻又聽不清到底在嚎些什麼。
謝昳被撲得措手不及,下意識地摟住人,輕輕拍著腦袋,眼神卻疑地看著跟著進來的賀銘。
賀銘有點心虛:“呃我昨晚被纏得沒忍住,把當年的事告訴了,包括十二年前的事兒。”
謝昳低下頭,看著懷里那顆黑乎乎的一抖一抖的腦袋,心里酸得厲害。
一直覺得周家的事太危險太復雜,不應該把韓尋舟扯進來,所以直到事解決了也沒有告訴。
可謝昳忽然明白,自以為是的保護,對來說卻可能是傷害。
果然,韓尋舟哭了沒多久就板著張臉爬起來,坐得老遠老遠,扭頭看著窗外,不想搭理。
顯然是生氣了。
謝昳站起走過去,蹲在地上胳膊。
的語氣和初二那年在網吧找到逃課打游戲的韓尋舟時一樣無奈:“舟舟,多大人了,一會兒哭一會兒氣的,丟不丟人啊?”
“你還知道我會丟人啊?”韓尋舟轉過腦袋,認認真真地看著,眼睛紅得厲害,“你還知道啊?小的時候我爸媽吵架鬧離婚、我被人欺負、我失考試考砸,哪一次不是你陪著我走過來的?我在家睡不著就跑去你家睡,大早上起來才發現我把你踹到床下了。
還有我高三那年,要不是你拉我扯我,我能考上S大嗎?”
“所以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呢?我以為你在國留學的這幾年過得很好,我以為你找到了你自己的社圈,以為你過得有滋有味很充實。我每次給你打電話,你都還是像以前一樣,該臭屁臭屁,該貧貧。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你一個人過那樣我在非洲那兩年每天都很忙,有時候都不出來時間接你電話,要是我早點知道”的語氣又難過又兇,憤怒得像一頭小豹子,“要是我早點知道,大不了我去國陪你嘛。
就算周家的事你不能說,你心不好的時候,孤獨的時候,你就跟我說一句,不,就說半句你難過了,我當天就飛國。”
韓尋舟說完,惡狠狠地盯著謝昳,小手握得的。
的眼睛里有奪眶而出的眼淚,卻依然倔強地不眨眼。
大排檔小小的格子窗外夕如染紅了的大片海棠,們像很小的時候一樣吵了架。
可這一次不同的是,謝大小姐難得低了頭。
謝昳偏過頭抹了抹臉,聲音哽咽:“嗯,是我的錯,舟舟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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