墾荒……

    李東和謝遷二人對視一眼，都有點懵。

    劉健哭笑不得道：“他帶著弟子，還有民戶，到種糧，開辟了良田數十萬頃，這趾，尤其是占城一帶，糧食可以做到一年兩，得糧，數百萬擔，那兒的糧食，已是堆積如山了。”

    “……”

    李東不苦笑：“如此一來，豈不是遷徙趾的軍民，他們的糧食問題，可以緩解？”

    “何止是他們的問題可以緩解啊。”劉健道：“雲南地崩，朝廷可以便宜行事，將這趾之糧，急調去雲南，如此一來，西南諸省，依靠趾這西洋之魚米之鄉，足以自給，倘若如此，就太好了。不只如此，裡頭還說，自西山引進的橡膠樹，已開始大量的存活，那王守仁在趾，大規模的種糧、釀酒，還有制橡膠，除此之外，還種了大量的甘蔗林子，榨蔗糖，這王守仁上的一道奏疏，《勸農書》，等等，老夫先看看。”

    勸農書……

    這勸農書大家可是耳能詳啊。

    朝廷隔三差五，也會頒布勸農書，不過前些日子，新學對勸農書，可是譏諷嘲笑了很久，認為都是樣文章。

    可如今，這新學的最中堅，居然也上了一道勸農書上來。

    劉健低著頭，一字一句的看著這洋洋灑灑的上萬言奏疏，他幾乎一個字，都不敢，裡頭，竟是推廣農業之法，先了解各地的實際況，而後，如何組織人力開墾，如何訓練出一批通農時，同時對農業深的差役，如何確定哪些土地適合種植什麼。

    除此之外，還要事先有應對天災、蟲害的辦法。

    哪怕是如何組織人力，在天變之前搶手，某些農適當的改良，灌溉和選種，這裡頭，都是詳實無比。

    其中種植橡膠注意什麼，種植稻米該注意什麼……竟也記了下來。

    劉健皺眉，忍不住道：“糧是這般種的嗎？”

    “什麼？”

    劉健將奏疏送到李東手裡。

    李東哪裡種過什麼糧，雖是士紳之家，可他讀了一輩子的書，稻田是什麼樣子，他倒是知道，其他的……也只有靠想當然了。

    他細細看來……皺眉，卻是啞口無言。

    他不懂啊。

    謝遷也看了一眼：“應當是這麼回事吧。”

    “這個家夥……倒是一個奇才。”劉健：“從前總覺得新學，有嘩眾取寵之嫌，可看看這王守仁，這天底下，有幾人能做到他這般？你們以為，他只是聰明。咱們大明，哪一個朝為的，不是進士，又有哪一個人，不是聰明絕頂呢？”

    劉健歎了口氣：“可自太祖高皇帝以來，有幾人能說到這般，都是士大夫啊，怎麼……人和人的差距，就這麼大呢，這王守仁……是高才……他在趾，算是使這趾從戰蠻荒之地，了禮儀富足之地……”

    劉健皺眉：“立即去見駕吧，陛下也該知道一點好消息了。”

    …………

    弘治皇帝看著手中的奏疏，也是詫異無比，他忍不住道：“來人，將以往朝廷勸農的告書都取來。”

    蕭敬不敢怠慢，忙是取來一疊告民書。

    弘治皇帝弓著，將這些勸農的宣傳與王守仁的奏疏進行比對。

    這不比還好，一比之下，弘治皇帝的臉微紅。

    “王守仁是王華之子？”

    “陛下。”劉健道：“也是方繼藩的門生。”

    “王卿家這人，朕略知一二，他是清流，嗯……大抵，若是讓他來寫告農書，和其他翰林所書的，不會有任何的分別。看來，王守仁能如此，和他的恩師方繼藩，不無關系。”

    弘治皇帝一面說，一面思量。

    王華是教不出這樣的兒子的。

    所有人紛紛點頭：“不錯，臣也深以為然。”

    弘治皇帝隨即皺眉：“可見方繼藩教學，非同凡響，朕得此子，使朕無憂啊。”

    說著，弘治皇帝高興起來：“往後，這趾的糧食，可供應西南諸省，那裡大收，糧食出產又高，得了這麼多的耕地，這是好事，朝廷該多遷徙一些人去。至於王守仁，他在趾，已有無數徒子徒孫了吧？”

    “是，據傳是弟子三千，徒孫無數。”

    弘治皇帝一臉慨：“有這些人，足以安定趾了。”

    弘治皇帝長而起：“敕命：王守仁教化開墾有功，調回京師……”弘治皇帝頓了頓：“命其暫回京師，另有重任。朕從前，倒是沒有好好的見過他，雖也有幾面之緣，卻沒有過長談，似這般的人，朕該好好見一見。”

    劉健等人一愣。

    他們突然意識到，一個人的命運改變了。

    要知道，王守仁調去了趾任提學，哪怕他的升飛速，可至多，他沒有長久的翰林資曆，未來的前途，至多，也只是一個尚書罷了。

    可現在不同，一旦調回京師，就可能重新有任免，此人……莫非將來……也可能踏閣嗎？

    劉健和李東等人對視一眼。

    他們這種年齡的人，對於接班人是極為看重的。

    他們遲早會致仕，未來，誰來接自己的班，都有可能。

    畢竟，致仕之後，人走茶涼。

    比如在曆史上，李東和楊一清乃是同鄉，李東致仕，過了一些年，重病，朝廷開始討論他的諡號問題，楊一清向皇帝請求追贈為文正公。

    皇帝同意，這楊一清二話不說，就跑去找李東，李東還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呢，一聽得了一個文正公，便曉得，這是此時的閣大學士楊一清的極力推薦，李東激的不得了，居然從病榻上爬起來，要向楊一清行禮致謝。

    這文正公，乃是臣子的巔峰，所謂生當太傅，死諡文正。能得此諡號，李東立即去死，都樂意。

    可若是後世的閣大學士，和自己不對付，這可就為難了，文正公是別想，不反攻倒算就不錯了，多人最後沒有好下場的。

    歐志，劉健三人，是極放心的，這是一個忠厚的老實人，他將來若是能閣，哪怕不會厚待他們三個老家夥，也斷無落井下石的可能。

    可王守仁，子……不太好啊，平時也不見他怎麼打招呼。

    能行？

    當然，唯有李東，對此卻是樂見其，他和王守仁，早就認識了，說是看著長大的，也不為過。

    “遵旨！”

    三人還是乖乖行禮，這個時候，紳一納糧，已是迫在眉睫，到時，天知道，會鬧出怎樣的子，將王守仁召回來也好，方繼藩的門生，有一個算一個，至，不會壞事。

    “歐志，已去了定興縣吧？”

    弘治皇帝案：“他不在朕邊伴駕，朕還真有點不習慣。”

    說著，弘治皇帝看著遠站著的一個待詔翰林。

    那待詔翰林，低著頭，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

    劉健忍不住追問：“陛下，不知何故。”

    弘治皇帝想了想，聲音放輕了一些，似乎也怕傷了那待詔翰林的自尊：“朕總覺得，他們的話太多了。”

    “……”

    這……就一丁點都沒有辦法了。

    總不能讓他們閉吧。

    弘治皇帝又低頭，看了一眼王守仁的奏疏：“方繼藩還有幾個門生，一個徐經，出海去了吧，怎麼沒有聽方繼藩再提起過了。還有一個唐寅，唐寅在寧波練水兵，據說也是有聲有，他在外頭，曆練的也夠了，朕在想……”

    弘治皇帝皺眉：“現在是用人之際，召回來吧，令他的另一個弟子，戚景通，暫代其職。還有一個……是江臣嗎？”

    “是的。”劉健道。

    “統統回來！”弘治皇帝笑的道：“朕只觀這王守仁，便知道，他的門生，個個都是人才，此時，朕正需倚重他們。”

    弘治皇帝頓了頓：“他們都在京裡，朕才放心一些。”

    “臣等遵旨。”

    弘治皇帝坐下：“朕是該給這些方繼藩的門生們，一點機會了。”

    這哪裡是給機會啊。

    一旦定興縣鬧起來，陛下邊，還有幾個可用之人呢？

    ………………

    “啥？都要回來？”方繼藩聽罷，樂了。

    “這是宮裡傳來的消息。”朱厚照興沖沖的道：“本宮的消息，可一向是靈通的，哈哈，恭喜，恭喜你了。”

    方繼藩也很是慨：“這樣好啊，除了戚景通，我們師徒，終於可以團聚了。”

    想了想……

    好像缺了一點什麼：“對，還除了徐經，徐經我最喜歡了，一想到他漂泊在海外，心就疼！”

    朱厚照眉飛舞，他是聽了消息，就興沖沖的趕來的：“聽說，這一次王守仁立了大功，他在趾，政績卓然，劉公親自寫了一封文章，放進了邸報，贊揚此事呢。”

    “是嗎？”方繼藩道：“邸報拿來，我看看。”

    朱厚照早有準備，從懷裡取出一片文章：“邸報還沒傳抄出去，不過，我已命人謄寫來了，你看看。”

    方繼藩沒有遲疑，細細看起來。

    教化地方，再到帶人開墾。

    這個家夥……還真有幾分本事。

    果然不愧是王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