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完全不知年心事，讓小滿來邢丙，吩咐他近日府里要加強戒備，尤其防著云川口音的人。

邢丙領命下去。

思量一下，抱起鰲崽悠閑地跪坐在葦席上，低頭順，喂它吃干。

韓阿婆捧著湯盅進來，張便數落。

“郎自小弱，日頭這麼大，也不知將紗簾拉上……小滿大滿，還有你們幾個，眼睛不要了可以喂給鰲崽！”

從得知馮蘊遇險，韓阿婆就很張。

“本想買只鴿給郎補補，可城里大市小市都沒開，街頭巷尾的草市也都沒了，唉，再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馮蘊問“那阿婆燉的什麼？”

韓阿婆當即眉開眼笑，臉上褶子都出來，“虧得敖侍衛捉魚，今日拎回幾條掌大的鯽魚，我讓灶上燉了一盅鮮魚湯，補得很呢……”

彎下腰，哄孩子似的遞到馮蘊面前。

“不腥，十二娘快嘗嘗？”

馮蘊沒有什麼食，但盛難卻，仍是乖乖地小口喝起來。

心里卻忖度，敖七什麼時候上捉魚了？

年郎變捉魚郎。那個將來令敵軍聞風喪膽的敖小將軍，居然有捉魚的嗜好，以前倒是不知？

—

歇了個晌，馮蘊腦子里已有全盤的計劃，起便讓小滿將阿樓喚到跟前來。

“你去吩咐灶上，煮幾大鍋濃稠的米粥，放到府門前去，就說是大將軍開倉，勒北雍軍腰帶，讓食于民。”

阿樓點頭應喏。

馮蘊又道“上次那兩個說話好聽的姬妾，什麼來著？”

“柴纓，南葵？”

“沒錯。”馮蘊溫和地笑，“你二人，去府門外為百姓派粥。多積一點福報，將來好得將軍寵幸。”

阿樓聽了有點氣上頭。

他不懂十二娘為什麼那樣熱心給將軍配姬妾，但習慣了聽命行事，愣了一下，就喜滋滋去照辦了……

北雍軍進安渡城后，沒有燒殺搶掠，但城里百姓依舊懼怕萬分，不敢輕易出門。那些有存糧的還好，關起房門著活，沒有存糧的買不到借不到，便只能咽糠吃土，生生挨，苦日子完全盼不到頭。

幾個部曲敲著銅鑼，走街串戶去通知大將軍府門外施粥，好多人初時不肯相信。

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會有好心？

只怕有什麼謀。

有人去看，發現府門外施粥的是兩個長相無害的娘，這才放心來領。

柴纓和南葵說話確實好聽。

說了大將軍的善意，也沒有忘記馮蘊的好，每盛一碗粥，必對來人說，這是十二娘的仁德。

領粥的百姓又驚又奇。

“老天爺，這是菩薩顯靈了？”

“要不是太守公詐降，燒毀糧倉，安渡不會淪落至此，馮十二娘是在替父贖罪啊……”

“活命就好，哪來那麼多碎？”

“就是，能施粥讓人活命就是好人。”

“北雍軍也沒有傳言那麼兇狠，只要不反抗，就不會胡殺害百姓……”

馮蘊帶著帷帽剛要出門，聽到議論有些想笑。

北雍軍確實沒有搶糧，但大戰時要是糧草不夠，那他們可就什麼事都干得出來了……

新煮的幾鍋稠粥快要派完了，柴纓和南葵兩個小臉熱得紅撲撲的，在領粥的百姓一聲接一聲的謝里，眼睛里都泛著，很是艷。

看到馮蘊出來，二人溫順地行禮。

“十二娘。”

馮蘊很滿意自己看到的，覺得這兩個長得俏麗又有善心的姬妾，應該很對裴獗的胃口。

等他回府，就安排兩個去侍寢好了。

柴纓和南葵完全不知馮蘊在想什麼，只覺得郎看自己的目極是灼熱，臉頰更是紅，不太敢直視馮蘊的目。

“好好干活。”馮蘊笑道“我不會虧待你們。”

二位娘寵若驚，齊齊福，“喏。”

馮蘊沒有逗留太多，代兩句就回府去了。

可這一出，在柴纓和南葵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纓娘，你看十二娘如何？”

“世家貴，與我等不同。端莊，大方，有凌云之志。”

南葵嗯一聲，臉

頰微微泛紅，“十二娘比郎君俊，比郎君有才。若你我能長久在十二娘邊侍奉，也是幸事。”

柴纓微笑看，“今日派粥，南姬可覺快活？”

南葵眸水汪汪的，“快活，從未這般快活過。”

柴纓問“比侍奉將軍還快活嗎？”

南葵地瞪一眼，思忖片刻幽幽一嘆，“我不知侍奉將軍會不會更快活，但肯定不會長久。”

“如何說的？”

“你我都見過將軍，那就不是好伺候的主子。你我除了一皮囊，家世才干樣樣不如十二娘，因何能得長久？”

“南姬說得有理，你我往后不要奢那些，好好幫十二娘做事，謀個出路才是正經。”

“那一會回去，林姬問起來……”

“理做什麼？哼！整天癩蛤蟆想吃天鵝，也不看看自己模樣，如何跟十二娘相比？你要是大將軍，你要，還是要十二娘？”

“要十二娘。”

兩個姬對視一眼，掩笑了起來。

府院里，林娥聽見這些，差點把牙齒咬碎。

“阿苑，阿晴，你們都聽見了，這兩個小蹄子得了點好，翅膀了，嚼起我的舌來了……”

邵雪晴垂下了頭。

苑道“阿娥何須生氣？們要做馮十二的狗，誰也攔不住。”

“傻子。”林娥絞著帕子，眼睛都氣紅了，“你倆還看不出來嗎？這是馮十二的離間計，在離間我們！”

苑和邵雪晴對視一眼，答不上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原本約好要同甘共苦的一群姐妹，已然生出了異心，各人有了各人的心思。

因馮十二的有心打，有些姐妹已不敢跟們表現得親……

苑道“都是沒出息的墻頭草。們要知道阿娥你是替太后殿下辦事的人，早晚能得將軍寵，又得搖著尾求回來……”

林娥臉好看了幾分，“先讓們得意幾日好了。你們只管等著，有看們笑話的那一天……”

—

長門院。

馮蘊聽到阿樓的稟報，很是滿意。

r> “氣死們得了！順我者，就要給們富貴恩寵。逆我者……一天也不讓們得意。傳話下去，林姬死不改，苑姬、雪姬助紂為，三人同一天，足綠柳院。”

就是要讓這些人知道，跟一條心，才會有好日子過，跟著林娥只會倒霉肚子。

阿樓盯著看。

十二娘好狠。

可是他，越發喜歡。

馮蘊代完，仍舊例行寫信，向裴獗匯報

“有姬妾不思勞作，在宅搬弄是非，詆毀將軍名譽。再一日，以儆效尤。”

“以將軍名派粥，收獲頗。民不再懼北雍軍，生產可復。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將軍何不順水推舟，將安渡大片荒地還耕于民。均分田土，兩相得宜？”

“周天子置九州分地于民，地乃民產。然則，僚、世家、貴族群起而搶占，富有者，山地千里，田連阡陌。貧窮者，足下無立錐之地……”

“連年戰，百姓流亡，田地荒蕪，民生凋敝，大將軍把土地均分給百姓耕種，此舉造福一方，造福萬民，造福后世也。”

“不過，戰時軍政合一，將軍上馬要管兵，下馬要管民，屬實難以兩全。不如給屬下來辦？我很有經驗，愿為將軍效勞……”

大言不慚地自薦，并寫下諸多建議，也不管裴獗會如何看，會如何思考，裝信封就給敖七。

“勞煩敖侍衛。”

敖七不輕不重地嗯了聲，將信塞懷里。

突然問“魚湯好喝嗎？”

馮蘊愕然片刻，笑了起來。

廚子希聽到別人贊他的菜，捉魚郎肯定也想要別人夸獎他的魚吧。

馮蘊道“質鮮，可比珍饈。”

敖七又問“鰲崽喜歡嗎？”

馮蘊眼睛微彎，像是在笑，“當然。鰲崽得很。”

敖七的角控制不住地瘋狂上揚，果然是用極了，但年郎傲不變，輕哼一聲道

“便宜你們了。吃完我再去抓。”

等他出門，馮蘊好笑地抱起鰲崽，親了一口。

“你哥真喜歡捉魚，崽崽有魚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