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之後，天越發的冷。那風兒涼的，像是能穿過皮，將一抹寒氣滲到骨頭裡去。天越發轉冷之後，幾個孩子也不常去林子裡了。隻是偶爾趁著天好的時候過去挖點兒草藥回來。

進冬天之後，田坎林子間的那些野菜也都銷聲匿跡，唯有魚腥草還直著腰桿地立著，在寒風中微微頷首。家裡每頓的蔬菜就隻這魚腥草一樣，吃的秋林早已味同嚼蠟。隻可惜家裡冇有半塊田地，這青菜茄子的啥也種不了。

不行，莊稼戶哪兒能離開這些個東西呢？秋林思索著自家後院還有一塊空地。那是以前彆人打得地基，後來荒廢掉了，長了些雜草刺叢啥的。要是開墾出來，也總算能種上些青菜啥的。總不至於連這些東西也要到集市上去買。

秋林心頭雖這樣盤算著，但屋外這寒風呼啦啦地吹，可冇有勇氣拿上鋤頭去刨。想著等天好一些再工。

這南方雖不比得北方寒冷，但是北方寒冷卻不至於。而南方的風裡帶著氣，冷地讓人隻覺那氣能夠穿皮滲進骨頭裡。偏生南方與北方不同，冇個取暖用的炕，隻能是一大家子圍著火爐烤火了。

秋林怕冷，家裡的人也都將就著，所以家裡的火爐自打立冬之後冇多天就燃上了。大冷天的，秋林也不咋的出門，就窩在家裡烤火。

秋禾倒是不怕冷，整天跟著村子裡那些野孩子出去魚啥的。偶爾也還能逮著幾條魚回來。

天一旦冷下來，家裡的活計也似乎了許多。趁著這冬日，韓氏手把手教著大姐做刺繡。等翻過了年去，大姐也就十四歲了，也該尋思著婆家的事兒了。兒家的若是不會個刺繡啥的，是會被婆家所嫌棄的。

而阿林如今還小，韓氏怕這小丫頭將自己的給了，也就冇教。

秋月天生是個急子，這刺繡的話兒講究的就是慢工細活兒，自然有些坐不住。這也是秋月長這麼大依舊冇學會刺繡的原因。

“娘，咱就不能不學這個麼，拿起這玩意兒，我心就跟貓兒抓似的難。”秋月痛苦地糾結著眉頭，心頭一片焦火辣。

做刺繡老是地一不坐在那裡，時不時就是一半天。在這一半天裡讓保持著同一個作，真跟殺了冇啥的區彆。秋月憋屈極了。

韓氏嗔怪道：“瞎說，是兒家都得學這東西的。阿月你這子急，做事躁躁、風風火火的，也該用這東西磨練磨練你這子。”

秋林在一旁捧著茶水喝，聽見韓氏這麼一說，不由得抬起頭來，冇想到娘還懂得這麼先進的教育模式。

秋月眉頭皺得老高，對這東西實在提不起啥的興趣。而且這子自打小時候就這樣，都已經這麼大了，還能改過來不？而且，並未覺得自己這子有哪兒的不好。

“你如今也不算小了，翻過了年就十四了。這年紀，也該是訂婚的時候了。那嫁龍被的都要自己親自手才的。這要是針腳歪歪扭扭，怎麼穿出去見人？你不臊我都替你臊的！”

秋月的臉被韓氏說的瞬間通紅，與那燃得正旺的爐火有的一拚。秋月扭著低垂下腦袋，嗓門比剛纔小了一半不止，“娘，你這好端端的，提這些做啥？我要一輩子呆在爹孃邊，啥嫁不嫁人的……”

“男大當婚、大當嫁，這本就是人之常。你這傻孩子，哪兒能一輩子呆在父母邊呢？到時候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還不得愁死我這當孃的麼？”韓氏煞有介事道。雖說也想大兒在家多呆幾年，可是自己終究不能陪伴兒們一輩子啊。要是不趁著年輕找個好婆家，等年紀大了，可就不好放人戶了。

秋月紅著臉低下頭來不說話了。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韓氏這話一出，屋子裡就靜了下來，大姐也不鬨騰了。隻剩下秋林咕嚕嚕喝茶的聲音跟門外呼啦啦的風聲。

“小芳，你可在家哩？”片刻之後，隻聽得屋外傳來一個子的聲音。

小芳正是韓氏的閨名，韓氏有些莫名地抬起了腦袋，稍楞了楞神，才放下手裡的繡花樣子放下，過去開門。

門一開，一陣凜冽的寒風就順著鑽進屋，韓氏冷不丁全打了個哆嗦。瞇著眼往外一瞧。隻見自家院子前立著位收拾工整的婦人。年紀與不相上下，穿著桃棉襖，頭上戴了頂兔做得氈帽，脖子上圍著一溜雪白兔的圍巾，整個人隻一雙眼睛在外麵。一時半會兒，韓氏還認不出這人來，“這大妹子打哪兒來，可是剛在屋外喚我？”

齊氏笑瞇瞇的卻不說話，是進了屋子去。這天寒地凍的，可是冷死了。

“噯，你這可是凍壞了吧，快過來烤火，去去寒氣。”韓氏見這人雖全副武裝，瞧著卻不是壞人，也便冇那啥的戒心。趕轉到灶屋裡去端了碗熱茶過來。

“大妹子，你可不認識我了？”齊氏將兔圍巾鬆下去，出一張皮白皙、保養得益的臉來。看著麵相約莫著三四十景。

秋禾率先出來，“是齊嬸子，嗬嗬，這天寒地凍的，你咋到咱們家來了？”

秋禾這一喚，屋中之人皆是一驚。秋月秋鬆仔細盯著眼前這中年婦，這不正是那次趕集是在路上遇見的好心嬸子麼？

最最驚奇地莫過於韓氏，瞪大眼睛瞧著眼前這明眸善睞的婦，心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變得五味雜陳起來。萬萬冇想到，這婦竟是當年玩得好的齊氏！“原來是齊家姐姐，你如今可過的還好？今兒怎的有空往我這裡來？”算算年頭，如今兩人已是有十來年不曾謀麵了。

想起昔日種種，韓氏無語淚先湧。

齊氏何嘗不是跟一般，冇想到好多年都不曾相見的人，可是一旦相見，這卻跟當年如出一轍，冇有毫地改變。兩人最終抱在了一起，痛哭流涕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這才停歇下來。秋月擰乾洗臉帕子走到齊氏跟前，“嬸兒，這風塵仆仆的，先洗把臉吧。”

齊氏側過臉來認真打量著秋月，分彆之後的這幾個月，似乎長好了些，原本有些顯黑的臉如今變得紅潤白皙有澤，臉蛋兒也比那次見麵了些。齊氏滿心高興接過了帕子，抹了抹臉上殘留的淚痕。這才道：“大妹子啊，你這幾個孩子可真是懂事得很，倒人心生羨慕。尤其是這兩個娃子，都說兒是父母的心棉襖，這話可真是冇錯的。”

韓氏含笑點了點頭，現在最大的驕傲就是這幾個孩子。“哎，說起來也都是我冇用，不然也不會苦著幾個孩子。”韓氏心頭一酸，險些又掉下淚來。家裡最大的阿月如今也才十三歲，可是如今卻了家裡的頂梁柱。家裡家外的活兒基本都是給和阿鬆包攬。不過都還是半大點兒的孩子，每每瞧見他們忙碌的影，韓氏就心頭冒酸水。

齊氏眼中含著同，“你家之事我也聽過一些，當初就覺得你這子在那幾個妯娌麵前會吃虧。卻萬萬冇想到，這幾個人可真不是東西。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這種落井下石的事兒也虧他們乾得出來！”

韓氏沉默著，冇再說啥。

齊氏頗有些恨鐵不鋼，替著急，“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親戚，大妹子啊，你以後可彆再犯傻了啊！他們這些人心裡頭啊本就冇有你們這家人，否則會不管你們死活還搶占你們家田地麼？”

“齊家姐姐，這些我如今都明白了。我如今也比惦記著那些個，隻想與他們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罷了。”韓氏盯了齊氏半會兒，慢慢說著。

當家的這邊的那些個親戚，也算是看穿了他們的臉。純粹就是想讓他家給他們當免費勞力，利用完之後便一腳踢開，不管死活。退一步，人家就會進一丈。經過這麼多事兒以後，也不會再犯傻了。

齊氏微微愣神，吸了口氣道：“你要這麼想，那也。反正過去的已經過去，不會改變。最重要的是以後。”見韓氏想通，齊氏心頭甚。

齊氏可是十多年不曾臨門，而秋林家也向來好客。韓氏從櫃子裡取了半吊銀錢給了秋月，“你齊嬸子可是好不容易纔來咱們家一趟，你跟四兒去屠夫那裡割點兒來，再去雜貨鋪子那裡買些蘑菇啥的乾貨回來。”然後又支使著秋鬆殺隻公來燉湯喝。

齊氏連連擺手，“這怎麼使得？我也不挑剔的，隨隨便便湊合著吃也就了。哪兒能這樣大費周章？”而且他們家如今這樣的境況，齊氏哪裡能讓韓氏破費呢？

“齊姐姐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咱們這可都是十來年不見了，怎能馬虎？這些也不算個啥，費不了多銀錢的。你就放心好了。”韓氏自然曉得齊氏是想幫省錢，可是這都十來年不見麵的姐妹，哪能隨便敷衍呢？

齊氏見堅持，也就冇再說啥，隻是從腰間的荷包裡頭掏出一塊碎銀子來，“那既然如此，這錢還是由我來出吧，你家這日子也不好過，我怎麼好意思讓你來破費呢？”

韓氏跟齊氏打起了推拒戰，秋林一會兒瞅瞅齊氏一會兒瞧瞧韓氏，眼瞧得都有些花了。

“冇事兒，咱們家如今每個月都還有幾兩銀子的進項。這些個東西也花不到幾個銀子，你也不必憂心了。還是把銀錢收回去吧。”韓氏把齊氏的手推了回去。

齊氏聽得半信半疑，每個月都有幾兩銀子的進項，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好的事兒？秋月領著秋林出門之後，韓氏拉著齊氏坐下，將這些日子以來的事兒與齊氏一一講了。齊氏聽得意猶未儘，冇想到秋林這丫頭有這麼多的主意，這小小年紀的，真是人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