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握糖，沒再給他。

而是坐在他邊，下擱在膝蓋上歪著腦袋安靜的陪伴他。

沒過多久媽媽就來喊了。

南昭怕媽媽生氣，不敢讓媽媽知道不聽話來找這個男孩子說話，可如果自己走了，他就又沒有人陪著了。

想了想，站起來，學著哄的樣子，用小手他的頭，離開前對他說，“哥哥，你不要難過啦，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當新娘。”

“媽媽說這樣就可以一輩子不分開啦，我嫁給你當新娘，一直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

在南昭久遠的記憶中，說完這些話後，換來的是那個小靳曜沒有溫度且兇狠的瞪視。

現在想想，真像隻警惕心重的狼崽子。

六歲的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看不見似的，竟然還膽大包天的拉他的手，試圖塞糖給他。

那天好像還穿著一帶蕾花邊的公主，當小花。

估計在他眼裏也是很蠢很笨的模樣。

意外的是，他竟真的收了的糖，很低的應了一聲“好”。

南昭這幾天一直忍不住去想，他對那麽多的喜歡，是從那天開始慢慢攢起來的嗎？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孩。

那麽小就開始口是心非了。

而六歲的小南昭對小靳曜許下那個承諾時是真心誠意的。

那時候網絡還不像現在這麽四通八達，小孩子手裏沒有手機，和他隻能通過寫信流。

回家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堅持不懈的給他寫信。

稚的筆跡，一筆一劃的，甚至還有很多拚音，一封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他手裏。

他對仿佛並不喜，也不確定他能不能收到。

但當時還是小朋友的南昭覺得，既然說了長大後要嫁給他，那就一定要跟他流的。

不然長久的不出現，他忘記了，喜歡別的小孩了怎麽辦？

那可不行。

南昭其實很霸道的。

小時候生了氣，每每都會故意泣出聲，坐在最明顯的地方提醒大人快來哄。

雖然缺很多來自爸爸媽媽的寵，但爺爺向來護，兒時真的是個縱的小公主。

爺爺對格外寵溺縱容，隻要提出來想要，就什麽都應。

每回費力的寫完信就撒求著爺爺幫寄出去，地址也是向爺爺問來的。

可好久都得不到回複，就開始有點兒著急了。

令開心的是，在那之後不久，便收到了一封難得的回信。

回信的字很，裏邊還有幾個不認識的，這依然阻擋不了小南昭的興和積極。

小小的南昭堅信，哥哥是喜的。

因此，寫信越來越頻繁了，認識的漢字也越來越多，歪歪扭扭的字跡開始變得稍微規整些。

靳曜的回複依然不頻繁，也不熱。

兩個人的通信卻一直這樣奇妙的持續了下去。

會告訴他，今天吃了什麽，做了什麽，發生了什麽有趣的事，風雨不的在信尾寫道：

[陳耀哥哥，你不可以喜歡別的孩子。]

[隻可以喜歡昭昭。]

無數個漢字裏，“陳耀哥哥”這四個字，寫的最好看。

六年級那年暑假，南昭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機，是經常見不到麵的父母送給的生日禮。

申請了企鵝號，興的給靳曜寫信，告訴他自己的企鵝號是多。

想讓他為企鵝號裏的第一個人。

長大了，有了手機，以後他們就可以不用再這樣麻煩的靠寫信流，可以用企鵝聊天，也可以打電話。

可惜意外來的太突然。

還沒有等到他主加上的企鵝號，那場倒黴的車禍就讓不小心忘記了他。

先失了約，將好不容易哄好捂暖，對卸下了不多心房的靳曜哥哥失在記憶裏。

南昭這幾天緩慢的將那些記憶捋順。

那些模糊、被忘記的東西，也通通都被撿了起來。

不是故意隻忘掉他一個人，車禍過後剛醒來的時候，連父母都有些不記得了。

藏在臥室小屜裏的那些信件，也不多，反複讀過很多遍，腦海裏卻連影子都沒有。

因為實在太久了。

他們隻有書信流，上次見到他，還是六歲那年，冷鬱疏離卻很可憐的，像隻防備心重的狗狗一樣的他。

南昭覺得有些心酸。

想起來這些，就明白了，為什麽高一那年的夏天，瀕臨破碎的靳曜會出現在家附近。

本就不是什麽他說的去旅遊。

他是特意去找的。

失去了媽媽，他很難過，他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但在想不開之前，他又想起來。

還有一個突然失聯，忘記他很久的小姑娘。

為什麽信件斷了呢？

為什麽不理他了？

不是說不可以喜歡別的孩子，隻可以喜歡昭昭嗎？

不要他了。

說長大後要嫁給他當小新娘，要永遠陪著他。但失約了，狠心的把他拋棄了。

可那麽多年的書信與不見麵的陪伴。

他……是真的，很喜歡。

他還想見一見。

南昭想，或許，或許他也想過要質問，為什麽突然就不理他了。

但他沒有。

初一那年，爺爺年歲大了，變得不好，都相繼去世，不再有家人陪伴。

父母忙得連的生日都記不得。

同樣也是從那一年開始，總會在生日那天收到一份匿名的生日禮，直至今年。

前幾天剛從醫院回來，靳曜的後癥反應特別大，晚上頭疼的睡不著覺，醫生給開了安神藥。

南昭放心不下他，因此半夜醒來會悄悄放輕作去看看他。

他的臥室從來不鎖門。

有一天夜裏實在困，大腦還有些迷糊，混沌的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

轉時不小心到了他放在床側的本子。

驚了一下。

吃了安神藥的他睡得，沒有被吵醒。

在原地定了一會兒，鬆了口氣，小心的彎下腰去撿，本子裏麵卻零零落落的散下來很多東西。

房間裏，一盞不算亮的暖係小夜燈綴在床頭。

他怕黑，晚上總要留一盞小燈。

過燈，南昭看到掉在地上的那些長方形紙片。

是數不清的車票。

每張車票上的始發地或許有異，但終點總是相同的。

宜城站到蘇州。

京城站到蘇州。

蘇州到宜城站。

蘇州到京城站。

從一六年到二一年，整整貫穿了六年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