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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囚金宮》 第五章 血淚如傾,柔腸已斷

醒來時,屋中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見。

難道今晚的夜這般濃鬱嗎?黑得手不見五指?

有人握住我的手,扶我坐好,我驚慌地問:“你是誰?為什麽不點燈,為什麽屋裏這麽黑?”

旁的人半摟著我,鐵臂沉穩有力,按住我的手不讓我

這種強健的膛,這種如鐵的臂膀,除了完宗旺還有誰?

“湮兒,莫怕,我在。”他的嗓音很低啞,好像一夜失眠之後的啞。

“我不想看見你,你滾!”我激地喊,發瘋般地推著他。

他握住我的手臂,錮著我,“不要激,你需要靜養……乖,聽話,不要激。”

靜養?不要激?為什麽?

“我怎麽了?我為什麽看不見你?”

“你心鬱氣結,悲傷難遣,又激過度,以至於雙目流、口吐鮮,大夫說若不靜心調養,會落下病,眼睛會失明。”

“我瞎了?”我驚駭,五又是一陣翻騰。

“不是的。”完宗旺順著我的背,溫得不像一個鐵骨錚錚的將帥,“隻是暫時看不見,隻要靜心調養,過幾日就會痊愈。”

我崩潰地拿下綁在眼睛上的棉布,卻被他扣住手。

我啞聲大喊:“你告訴我,我是不是瞎了?從此再也看不見了?”

“不是,大夫說會好起來的,隻要你不哭不鬧,安心養病,很快就會好的。”

“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湮兒,不要哭,再哭,你的眼睛更不會好了。”

抱著我,我靠在他的肩頭,傷心絕。

此後幾日,他對我很好,時常回房看我。

我終究沒有為大皇兄、為大宋皇室爭取到僅剩的尊嚴。

那日,完宗瀚在齋宮設下香案,趙恒率多位大臣麵北而拜,尊金國皇帝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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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趙恒被囚三日三夜後回京,隻不過回宮後必須上議和財帛:金一千萬錠,銀二千萬錠,帛一千萬匹。

金人漫天要價,無奈大皇兄早已嚇破了膽,隻有應允。

大夫為我拆下棉布的那日,完宗旺也在,張地問我是否看得見他。

深紅和淺碧也著急地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眼前驟然明亮,我的眼睛和以前一樣,看見了所有人。

轉了幾下眼珠子,我呆滯著目搖頭,“大夫,我為什麽還是看不見?”

宗旺氣急敗壞地質問大夫:“為什麽的眼睛還是看不見?你不是說一定會好嗎?”

大夫嚇得渾發抖,“在下也不知,許是心思過重……”

“混賬!”完宗旺怒喝道,突然揪起大夫的襟,將他高高地拽起,“你不是說的眼睛沒有大礙嗎?”

“元帥息怒……元帥饒命……”大夫額頭冒汗,驚恐道,“在下一定會竭盡全力,也許明後日就能痊愈了。”

“也許?”完宗旺氣得青筋暴突,眼中殺氣滾滾,一把將他扔在地上,“來人,拖出去斬了!”

我立即道:“元帥,這大夫隻是江湖郎中,醫低劣,再找別的大夫來看吧。”

因為我的眼疾,而讓那位大夫喪命,不是我的初衷,更何況他確實治好了我。

我假裝看不見,想以此博得完宗旺更多的疚與疼,更有利於以後行事。

宗旺揮手,那大夫立即奔逃出去。

深紅和淺碧對一眼,也退出去了。

出雙手索著,“元帥。”

他握住我的手,坐下來,眉宇深皺,“湮兒,我再派人城抓幾個大夫回來治你的眼睛,你放心,一定會好的。”

我故意看向他的旁側,點頭,目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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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默不語,不知在想什麽,臉孔一如冰天雪地,冒著寒氣。

索著前方,故意到他的,他抬眼看我,目漸熱。

我假裝這才察覺到到不該的,低首,“我以為你走了。”

宗旺握著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緩緩地挲著,他微閉著眼,沉醉於片刻的寧靜。

我深深垂首。

他放下我的手,坐近了些,抬起我的臉,“你的臉很紅。”

我別過子,輕聲道:“我要歇息了。”

他從後抱著我,隻是靜靜地抱著我。

深紅和淺碧不知從哪裏得到的城消息,一有新況,立即繪聲繪地告訴我。

汴京城中已是兵荒馬,而且這還是大皇兄造的。

金帥並沒有縱兵城滋擾百姓,卻向宋廷索要騾馬,開封府以重典獎勵揭發,才搜得七千餘匹,汴京馬匹為之一空。金人索要一千五百人,趙恒不敢怠慢,命員挨家挨戶地搜索閨中待嫁子;人數不夠,趙恒讓自己的嬪妃充數。

趙恒答應了金帥的財帛數目,國庫府庫空虛,隻能四搜刮金銀,搞得城中百姓飛狗跳;又向權貴、富室、商家搶奪金銀。饒是如此,金銀的數目遠遠不夠金人所要求的。負責搜刮金銀的四位大臣,因為沒有完重任,被趙恒死,被杖責的員比比皆是。

們的敘述中,我大致能夠想象出汴京城狼籍蕭條、風聲鶴唳的景象。

若是六哥當國,遇上此種況,會不會做得比大皇兄好一些?麵對金人的咄咄人與索取,會不會提出一個折中的、可行的法子?

若是我,我自覺沒有這份才幹頂住金人的迫與索取。

我想懇求完宗旺不要迫大皇兄、不要迫城中百姓,但這是軍國大事,即使他願意為了我而改變主意,也不一定能夠說服完宗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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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借著這場病,我與他尖銳、張的關係有所緩解,我應該忍,不到最壞的況,不能開口求他。

又過了幾日,我的眼睛仍然看不見,完宗旺憂心如焚,四抓大夫到金營,有時候一日之就有四五個大夫為我診治。

不知為何,前後十幾個大夫都沒有揭發我已複明的事實,是他們醫太過劣,還是見我是宋人而不想幫金人。總之,大夫們看完我的眼睛,皆是搖頭晃腦,說無能為力,還說我可能不幾日就自行複明,也可能三年五載才能痊愈,更有可能一輩子失明。

宗旺氣得麵鐵青,將他們趕出去。

“湮兒,莫灰心,總有大夫懂得醫治你的眼睛。”

“聽天由命吧。”

“我繼續派人尋訪名醫,你不要胡思想,乖乖歇著。”

我順從地頷首,放空目

這日午後,睡了半個時辰,醒來後見深紅和淺碧都不在,就自行穿、披上輕裘,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屋前無人,遠有巡視的金兵走來走去。

時值寒冬臘月,長空霾,風雪加,寒風竄輕裘,冷冽全

我站在門扉著雪花在風中淩飄灑。

雪花輕而冰冷,無法改變融化的命運,我呢?我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憑什麽改變?

突然,屋外傳來兩個金兵的說話聲。

奇怪的是,這兩個金兵居然不是說真語,而是中原漢語。

難道,這二個通漢語的金兵是完宗旺特意安排在這裏看守的?

“這雪都下了一整日,不知下到什麽時候,整日守在這裏,真沒勁。”

“汴京城比會寧府繁華多了,如果元帥下令城,那可真是爽死了。”

“有吃有喝有人,當然爽了。不過如果宋帝送來一千五百個子,那我們就可以開葷了。”

“想著吧,元帥可以夜夜摟著人睡覺,可沒我們的份。”

“對了,你聽說過了嗎?那人是宋帝趙吉最寵的公主,什麽沁福帝姬,長得水靈靈的,就像下凡的仙,怪不得大皇子和元帥都為神魂顛倒,大皇子還為一人力戰三十勇士,遍鱗傷。”

“這位帝姬早就是元帥的人,不知大皇子何時跟認識的。我也佩服大皇子的,養傷三日就領兵追擊康王。”

“大皇子真有元帥當年的風範,神勇無敵,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次領兵追殺康王趙俊,又立下大功,元帥應該會原諒他。”

“誰知道呢,叔侄搶一個大宋帝姬,可真難為了我們金國皇室。”

他們說什麽?阿磐追殺康王趙俊?是六哥嗎?

這是真的嗎?

心魂震,手足劇,我衝出去問他們:“完磐追殺的康王趙俊,是不是大宋的康王?”

他們見我突然出現,驚愣地麵麵相覷。

我再次厲聲問了一遍,一人道:“是大宋康王趙俊。”

心口像被鐵錘重擊,痛得錐心刺骨。

抖著聲音問:“完磐殺死了趙俊?”

那人見我問得急切,道:“跟隨大皇子追擊康王的兄弟是這麽說的,康王被他們一箭死。”

六哥死了?

六哥真的死了?

而且還是阿磐率兵追殺六哥、害死六哥的。

不!

六哥……六哥……

風雪之中,朝著營寨大門的方向狂奔。

我要去找六哥,即使是首,我也要找到六哥的首。

為什麽偏偏是阿磐?為什麽偏偏是我的人殺了我最親的人?為什麽蒼天這麽對我?

為什麽……這麽殘忍……

原以為淚眼已幹涸,沒想到還能哭出來。

原以為不會再激,沒想到一聽到六哥的噩耗,五髒六腑開始翻騰,疾速奔騰。

突然,一腥甜的熱流湧上來,從口中噴出,可我顧不了那麽多,我隻要六哥。

“湮兒!湮兒!湮兒……”

是誰在喊?

一支鐵臂攬住我的腰,驟然停下來,天旋地轉。

這張臉憂心如焚,這雙眼悲痛萬分,“你要做什麽?又吐又流,你究竟想做什麽?”

?雙目流

宗旺橫抱著我,健步如飛地。

我想阻止他,可是又有一熱流湧上,“我要見……六哥……”

因為激過度,我昏迷了幾個時辰。

四個大夫聯手會診,才把我救醒,但是,我的眼睛再度失明,比上次更為嚴重。

宗旺一直守著我,寸步不離,握著我的手不放開。

直到半夜,我的病才穩定下來。

這一刻,我很清醒,清醒地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六哥了,我與六哥相隔。

這一刻,我不知道該不該恨阿磐。

這一刻,全的骨頭都在痛,痛得氣息幾乎停滯。

可是不久,也許是湯藥的藥效開始起作用,我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醒來時,已是次日早上。

拿下棉布,努力地睜大眼睛,卻仍然模糊不清,仿佛蒙著一層霧氣。

依稀看見完宗旺趴在床沿,他聽聞靜,立即起扶著我,“湮兒,好些了嗎?”

我問:“六哥真的被阿磐殺死了嗎?”

“此事以後我再詳細與你說,了嗎?吃點粥吧,我命人端過來。”他關切道。

“我不吃,你告訴我……六哥是不是死了……”我吃力地抓住他的手,懇求著他。

宗旺猶豫須臾,沉聲道:“我們發現康王的行蹤,阿磐領兵追擊,雙方打得很激烈……最後,康王中箭亡……”

我追問:“首呢?”

他的指腹輕輕著我的腮,“康王手下帶走了吧,湮兒,不要太難過,你還有父皇,還有大皇兄,他們不想你為了康王而熬壞子。”

他說得對,我還有父皇要保護,還有大宋皇室尊嚴要維護,我不能因為六哥的死就此垮下去,必須堅持下去,必須抓住完宗旺的心。

索著,假裝無意間上他的臉,接著猛地回手,“我的眼睛很模糊……不過比前些日子好一點了。”

模糊中,他緩緩靠近我,我故意抬起臉,他的正好吻上我的

隻是輕輕一吻,宛如清風拂過,他就起出去吩咐端來早點讓我吃。

已經複原的眼睛,因為六哥的噩耗再度失明,若不好好醫治,也許再無複原的可能。

雖然六哥死了,雖然痛徹心扉,但是,就像完宗旺說的,我還要活下去,因為父皇還需要我籌謀。

聽深紅說,在房前閑聊的那兩個守衛,被完宗旺死。

五日後,眼疾有所好轉,深紅和淺碧站在我麵前,我已能分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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