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人這次來是攜妻帶，奈何年三十附近所有餐廳都已經沒有了空位，只能帶著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吃了一回宋氏本部園區的食堂。

何書還特地趁晚上大面積關店之前點了一些甜品蛋糕什麼的，結果人德國小姑娘就一個番茄炒蛋，吃得不知道有多開心，一直咧著，出著風的門牙，用口齒不清的德語誇這個中國菜好吃，想帶點回去配豬肘吃。

然後就在兒對番茄炒蛋讚不絕口的時候，德國人完全沒有要附和兒打包帶走願的意思，隻說：“希我下一次來中國，能見見宋先生的朋友，我真的很好奇你的伴應該是什麼樣的人。”

宋持風對他措辭中的‘伴’一詞到很滿意，欣然答應：“好，下次一定。”

招待完德國人，宋持風讓何書送他們去機場，自己便驅車回了老宅。

下午三點，宋持風開車進了院子，將車給管家停放，自己進了家門。

“大哥回來了！”

家裡人已經齊了，一年到頭見不到人的宋薄言也坐在沙發上陪宋老爺子看電視。

宋星煜從沙發上跳起，出來迎接宋持風，被大哥薅了一把頭髮之後嘻嘻哈哈地跟著回到客廳。

他最近這幾天也都毫無例外地回紅芪路那邊住，今天回來一看才發現老宅已經布置好了，門口上了新的春聯和福字，門上的燈籠和彩燈也都掛上了，就等著等外面天暗下，接上電源，就是一片張燈結彩。

茶幾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幾個藤編的小籃子，裡面裝著水果和新年糖，宋持風看著有點好笑：“給宋星煜準備的？”

“我怎麼還會吃這種東西，給小……給我同學還差不多。”大男孩雙手揣兜，滿臉不服地說：“哥你每次就不能有點好事想著我。”

他話音未落，便被宋老爺子扣了一個暴栗：“這怎麼就不是好事了，剛跟你說了這些籃子都是你媽前陣子學手工自己編的，會不會說話！”

宋持風這才發現這些藤編小籃子確實每一個都長得不太一樣，形狀雖然看得出是奔著圓形去的，但依舊出現了一些不可控的偏移。

他想起前陣子寧馥還在淘寶上看這種手工藤編籃，一邊看一邊跟他歎什麼東西只要加上手工兩個字就會變得好貴。

“你在幹嘛？”

回過神來的時候，宋持風已經拿起手機拍了藤編小籃子的照片，準備給寧馥發過去。

宋薄言就坐在宋持風旁邊的單人座上，抬頭掃了一眼，就看見宋持風在做奇怪的事。

實不相瞞，他之前真的覺得手機的照相功能對宋持風來說就只是一個抬高售價的噱頭。

“發微信。”宋持風萬分順手地點開圖片，發送，又給了那排列整齊的藤編小竹籃一個眼神：“不覺得有點可嗎？”

“……？”

宋薄言沉默兩秒：“可這兩個字從你裡說出來真可怕。”

一旁秦姨已經捂著笑開了，殷勤地說：“持風啊，多拍幾張，要是喜歡，你到時候拿幾個過去送給。”

宋持風從小就沒被宋薄言這張尖酸刻薄的給氣死，氣到現在已經完全免疫，隻跟秦姨點頭說了聲好，便從沙發上站起，直接上二樓去，準備洗個澡把西裝換下來。

宋星煜坐在另一頭，剛低著頭玩了會兒手機，也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正想加的時候，抬頭就宋持風走過去，角帶起一陣風，有點涼。

“？”

這種狀況外的不解在看見宋薄言面無表地掏出自己的手機，對著他媽編的小竹籃拍了一張之後，直接升格為一頭霧水的費解。

“二哥，你幹嘛呢？”宋星煜到不可思議，甚至懷疑籃子的另一頭是不是被他媽悄悄了個掃碼領紅包。

但當他將信將疑地走過去，想象中的畫面並沒有出現，茶幾另一頭的籃子也只不過就是普通的藤編籃。

他只能將疑的目投向宋薄言，就看二哥神冷淡，毫無誠意地解釋：“可。”

秦姨沒想到宋薄言也會加這個隊列，一時之間有些寵若驚。

宋老爺子立刻摟住秦姨的肩，欣地看了二子一眼：“又長大了一歲，更懂事了。”

宋薄言拍了照，但真要發出去的前一刻卻遲疑了。

他抿了抿，從後臺把微信關掉，子往後背靠進沙發裡，沒再應聲。

-

宋持風上樓洗了個澡，出來就看見剛才發給寧馥的照片有了回復。

Nf：哇，好好看

Nf：是秦姨手編的嗎？

Nf：好厲害

其實和宋薄言想的差不多，宋持風確實不喜歡打字聊天。

他更喜歡打電話，至也要是語音通話，這樣他可以聽到寧馥的聲音，隨時隨地通過的語氣了解到的心，而不是過沒有的，冷冰冰的文字，胡地猜測。

不過現在在家。

宋持風覺得可能在這個時候，更需要這些悄無聲息的文字。

持風：對

持風：一直都很擅長做手工

持風：我三弟的每年都是手織的

Nf：好厲害

Nf：我要有這麼厲害就好了

宋持風看著屏幕，輕笑出聲。

寧馥在舞蹈方面的天賦異於常人，但老天確實公平，給了舞蹈方面的天賦，其他方面就沒有再給予過多厚。

比如完全不會做飯，就連煮泡麵都很艱難，進廚房能做的極限就是用微波爐熱一下飯菜，偶爾還可能燙到手。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在紅芪路那套小房子裡，生活小半年了。

在這半年時間裡，他們就是這個偌大城市中最普通的一對，每天早上一起出門，晚上回家的時間可能不太一致，但不管宋持風什麼時候從宋氏走出來，都會知道在那個小房子裡，有一個人在等著他。

這種覺真的太好了。

暖暖的，沉甸甸的，每一步都好像走在踏實的地面上，回去路上的每一秒鍾都是愉快且雀躍的。

想到這裡，宋持風忽然發現他腦海中不知不覺已全被兩人生活的畫面佔。

那客廳昏黃的因為有寧馥的存在而顯得格外溫暖，一眼盡的仄也變了小巧和致，陳舊的環境在無數的奇思妙想中變得富有新意，讓日複一日的生活不再無趣。

以至於宋持風現在面對自己窗明幾淨的寬敞臥室，第一覺並不是舒適，而是覺無比空，難以適應。

他在想。

他們只是分別了半天，嚴格來說甚至只有幾個小時。

但只要想到這種分別還會再持續幾天，宋持風就忍不住希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

就像是小時候，無意義地期待時間能過得快一點，想趕長大，想趕升學。

在寧馥面前，他總能輕易地找到孩時代那種無關功利，無關業績，只是單純希時間趕往前走的衝與希冀。

Nf：你在忙嗎？

直到屏幕最下方冒出新的白氣泡，宋持風才意識到他好像只是看著屏幕發愣，還沒來得及回復。

怕寧馥生氣，宋持風立刻回了沒有，還在打字解釋的過程中，寧馥的語音電話已經打了進來。

“寧馥？”

“嗯。”

他聽見孩子嗯的那一聲裡，帶著上揚的、漂浮又的笑意。

好像雲端上無窮無盡綿的雲絮，只看一眼也心曠神怡。

“怎麼忽然給我打語音？”宋持風在沙發上坐下，聲音溫得不像話。

“就是，想來問問你初五初六有沒有空？要不要出來看個電影什麼的？”

剛才寧媽走後，寧馥正坐在床上想春節的時間安排，忽然意識到和宋持風好像還沒有約過會。

也不能說沒有約過會，但他們約會的地點確實有點另類，不是宋氏的辦公室就是舞蹈房或者酒店，唯一一次看電影還是在楊開遠那個度假山莊的家庭影院。

然後翻了翻春節檔，發現今年春節竟然很特別地上了一部片。

春節檔的片，那確實是自信到讓人忍不住產生一好奇的程度，順手看了一下預告片，覺得自己是不是可以邀請某位宋先生出來欣賞一下，畢竟大概是去年春節期間對他實在冷淡得過分，讓宋持風直到現在好像都一直以為家春節不讓出門，也不讓接電話。

“今年春節上了一部片哎，我好好奇製片方到底是怎麼想的，是黑馬還是爛片——宋持風，你在聽嗎？”

寧馥說著說著發現宋持風那邊一直沒反應，看了一眼屏幕確實還在通話，便又喚了他一聲：“宋先生？”

“抱歉，寧小姐。”

那頭宋持風總算回過神來，自己也因為一而再再而三的怔愣而覺得好笑。

寧馥佯裝不樂意：“宋先生，你現在態度很不端正，打電話都不認真了。”

“沒有不認真，我只是覺得很奇妙。”宋持風說。

“怎麼說？”

他其實也在想要怎麼說。

這種覺就類似於在一個無風的晴朗下午，在花園中張開雙臂。

“我以為只有我在想你。”

他在等風來，風便遂他的意，臨他的花園，迎面朝他而來。

吹他周圍的草木枝葉，他頭頂的發，拂過他的手足四肢——

“但其實你也在想我。”

撲進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