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上午還睡著，黎珍哭哭啼啼打來電話，在國貿大廈追尾，把對方的后備箱撞出一塊凹陷，曾明威在外地，沒帶夠錢，讓何桑去送現金。

何桑趕到事故地點，街邊一輛打雙閃的紅旗轎車，司機在檢查車損程度，六百米開外的路口也發生了連環車禍，周邊通完全癱瘓。

下意識瞥車標，心里七上八下的。

紅旗l5。

和梁紀深是同款車型。

頂級權富的階層，若非權勢滔天的人，有錢都買不來。

“肚子痛嗎？”何桑蹲下，黎珍哭喪著臉，也自知捅了婁子，“我喝水，我減速了...商店門外有打架的，我一晃神...滿大街的車我撞哪輛不行啊，怎麼撞這輛了！”

何桑知道這種人不在乎票子，在乎面，服的態度。

要客客氣氣，平怒火。

走到司機面前，“師傅，對不住您了。”

司機不領，“姑娘，你不是對不住我，我剛接回我們先生，他明天去臨市開會，卻出了這檔子事。”

黎珍躲在何桑后，“他沒傷著...”

司機更嚴肅，“我們先生如果傷著，我不是嚇唬您，您這司可大了。”

何桑謙卑誠懇，“師傅，您提個解決方案，我們照做。”

司機繞到后座，叩車窗，玻璃降下半截，里面是一位材俊的男士，左佩戴了國徽，襯衫扣子整整齊齊系到最上面一顆，挨結，盡管瞧不真切臉，也到他的氣場，尤為莊嚴，規矩。

男人背誦著發言稿，略微偏頭，灑在另一端，他半張面孔匿在背的昏幽里。

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一個孕婦。

男人不由皺眉，“老楊，算了吧。”

司機直起腰，“不用你們賠償，以后開車注意點，我們先生溫厚，遇上別人未必罷休了。”

何桑朝車連聲致歉，男人的手機屏恰好亮起，一束白照在眉目，相由心生的坦與英朗，只剎那，屏幕覆滅，又陷黯淡。

“先生，我朋友懷孕六個月了，不方便奔波理。”彎腰，聞到似有若無的柑苔香，“您有任何問題可以聯絡我，我姓何。”

視線相對，男人廓仍是模模糊糊，下一秒，他從何桑手中出名片。

直到最后，都沒看清男人的模樣。

司機調頭換了一條路，疾馳而去。

黎珍拉車門，靠著椅背，“他會訛我嗎？”頓了頓，“我惹了事，我老公...”

“那個男人不缺錢。”何桑篤定，“他應該很有背景，輕易不會為難人。”

黎珍托腮，趴在窗口，“你跟了梁紀深一年半，眼力毒了，會識人了？”

“他戴國徽。”

黎珍張大，“吃皇糧的？”

何桑不懂這些門道，沒給胡科普，只叮囑黎珍當心。

那輛黑的紅旗l5行至中途，在十字口等燈，男人傾，將名片放在副駕椅，司機目睹這一幕，詢問，“先生，留嗎？”

男人捻著額頭，嗓音乏累至極，“留。”

“我聽說三公子養了一個人，是話劇院的臺柱子，也姓何。”

他拇指摁在鼻梁上，“是嗎。”

“芳姐告訴我的。”變綠燈，司機一踩油門，“芳姐在老宅多年，梁家的況最清楚。”

男人凝視窗外一閃而過的槐樹，“下周是母親的忌日。”

“夫人是梁董的原配，二房和三房充其量繼承您不要的家產。”司機從后視鏡瞟男人，“芳姐說，姚文姬癌癥晚期，梁董接回老宅養病了。比紀席蘭的胃口大，當初可是奉子婚嫁進梁家，梁董沒打算這麼快續娶，但的肚子拖不得。”

男人神平常，不太當回事。

車駛一扇氣派非凡的金大門，與此同時，何桑也從貴賓通道進麓山公館。

酒店管家正在門口等，“梁先生不在這里。”他指著天窗對面的觀景湖，“在2號院，請您現在過去。”

梁紀深并沒通知，何桑很警惕，“他關機了，我聯系不上他。”

管家笑，“湖心亭屏蔽所有通訊工，您打不通梁先生的電話。”

竹苑的餐廳一院一戶，包一天三十萬，達顯貴的酒局飯局最注重蔽，拍照和錄音是大忌諱，環境設備稍有，也籠絡不住挑剔的大佬。

何桑從房間出來，樓下是通往湖心亭的擺渡船，一共有六艘，往來接客，送客。

這會兒只剩一艘，甲板上站著一名男客，背影孤零零的，很斯文，或許是服的緣故，制服款式的風，括而板正，令他在斯文之余著淡淡的端方與英氣。

十分特殊，罕有。

何桑一把拽住纜繩，“先生！沒有船了，能捎上我嗎？”

男人像沒聽見，一手在長的側兜，一手敞了敞領。

何桑怕他嫌麻煩，拒絕自己，“我去2號院，先送你，再送我，不耽誤您。”凍得哆嗦，“我進船艙里避避風行嗎，天氣太冷了。”

男人形明顯了一下，聲音低醇溫厚，“上來吧。”

何桑跳到甲板，船一陣東搖西擺，失了平衡，向船艙里倒。男人扯住何桑外套的腰帶，他個子高，臂長長，腰部的定力驚人，一拉一托，扶穩了。

何桑抓住桅桿，激道謝。

男人自始至終不曾看一眼，也沒回應的謝意。

船夫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伯伯，何桑湊上前，“他在幾號院？”

“2號。”

打量男人，“你也去2號院？”

男人佇立在船尾，依然背對，湖面的風越來越大，吹開他擺的一角，何桑約猜到他的份了。

到達湖心亭，男人沉默經過，先一步上岸。

果然，竹苑的老總親自迎接他，“梁大駕臨，竹苑蓬蓽生輝。”

他掉風，給侍者，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淺藍圓領襯，在老總的引領下邁進院門。

何桑腦海回憶起黎珍那句：梁家的男人個頂個的風姿出眾，耀眼發。

梁璟的氣質，的確有縱橫外界的風采，力戰群雄的穩重。

前面一隊人馬走出十余米，紅木屏風的邊緣是琉璃瓦，瓦片在日下映照，梁璟忽然停住，附耳代老總，老總余向何桑，應和了兩聲，往回迎，“何小姐，您是2號院的客人？”

“是。”

“和梁一起？”

“不。”立馬澄清，“是中海集團的梁副總。”

老板好心提醒，“今天是梁家給梁舉行的接風宴。”

何桑懵住，雖然去過梁家了，也和梁延章同過桌，可梁璟是何等人，各界都要敬他三分，他做主角的家宴，沒正式名分的人萬萬不夠資格席。

不知哪個環節出岔子了，原路返回總是正確的，“抱歉，我不去了。”

包廂門這時被侍者拉開，梁遲徽發現了走廊上的何桑，“何小姐。”

屋里燈火通明，梁延章和梁璟分坐兩個主位，紀席蘭居左一，梁遲徽居右一，在紀席蘭的左邊是梁紀深。

他不聲擰了下眉，紀席蘭的笑容也戛然而止。

“梁董，梁太太。”何桑著頭皮打招呼。

到梁璟，畢竟是第一次見面，不好擅自開口了，梁遲徽圓場介紹，“這是我和紀深的大哥梁璟，何小姐隨意稱呼。”

何桑挪了一小步，面對梁璟，“梁——”

“我們認識。”梁璟打斷，“一個小時前，朋友追尾了我的車。”

說罷，他先側過頭，“話劇院的何桑。”

錯愕，瞬間又如夢初醒，“是您？”

梁璟一貫不笑，即使需要應付的方場合，他也莊重，笑紋極。

“原來何小姐比我們更早和大哥面了。”梁遲徽打趣，“倒是和梁家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