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梁紀深胳膊肘抵住副駕椅，“我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證據。”

梁遲徽仍舊不驕不躁，“你有證據嗎。”

“劫持倪紅和佟大的打手是云海樓的保鏢，我不瞎。”

“保鏢什麼名字？”梁紀深穩重，梁遲徽同樣沉得住氣，棋逢對手，勢均力敵，“我的手下，即使沒有和梁檢打過道，也該認識梁家的三公子。他們攔你的路，是不敬我，必須好好教訓他們。”

他掏出手機，一張臉無波無瀾，“你親自問問？打算如何置，你開條件，我實施。”

遞到面前，梁紀深沒接。

梁遲徽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不是一般的，否則他混不到這地位。

繼承梁氏集團，他并非躺贏，是真本事掙來的。云海樓，地下錢莊，實打實的你死我活大浪淘沙，越是撈錢的買賣，越是拼人脈，拼膽。

他憑借的從不是“梁二公子”的名號，是“梁遲徽”這三個字。

擲地有聲的大名。

“你現在人，我不為難你。”梁紀深拇指撐著太，遮擋周圍閃爍的霓虹，“你不人，咱們結了梁子，夠你的。”

“老三，我的住，我旗下的生意，你隨時突擊檢查，我完全配合。”梁遲徽氣定神閑攤開雙臂，一派無畏的氣魄，“假設你查不出證據呢？我為難你，你也得。”

四目相撞，梁紀深笑了一聲，“你威脅我。”

“老三，斗起來，是你手，我不手。”

“我為什麼手？”

“你猜呢。”梁遲徽也笑了一聲，“這世上有失必有得，通過一種方式獲取什麼，相應失去什麼。圍棋講究落子無悔，你扔出的棋子吃了對方的棋子，目的達再悔棋，一丁點不肯損失，你悔得了嗎。”

何桑一不，看著梁遲徽。

他毫無征兆地牽住，“和老三道個別。”

剎那的死寂。

迷茫，“道別？”

“大哥和老三沒人，住在老宅理所應當，我已經有你了，住老宅不方便。”

一夕間，梁遲徽仿佛變了個模樣。

明明滅滅的彩斑映在他面孔，這一刻的他，偏執又暗。

他心里最晦的，最幽深熾熱的東西。

在噴薄。

沒有回旋的余地。

“我住哪？”

“碧璽公館，不是和你提過嗎，你答應了。”梁遲徽含了笑意，笑卻不達眼底，似乎反駁，他會驀地發。

發一場驚天地的雪崩。

他克制多久，忍多久，雪崩就有多麼巨大的殺傷力。

淹沒凍死。

何況確實答應過。

“姚姨在老宅，不留下照顧嗎？”

“二房習慣了各過各的，母親不需要我們照顧。”梁遲徽蹭掉手里粘膩的汗，也清楚張出汗的緣故，他不聲，不揭穿，不生氣，溫和恤，“春節，中秋，父親和母親的大壽，清明祭祖，這些日子回老宅。”

何桑扯出一笑，下意識瞥一旁的男人。

梁紀深背后是綿延的燈海，瞧不真切他。

依稀是煞氣騰騰，寒意凜洌。

心臟，像是一大的鐵線，在反復廝磨，磨出渣。

一定有什麼人踩了梁遲徽的痛，挑撥了這段關系，勾起了他的多疑。

不能雪上加霜了。

太刨問底，捅破了窗戶紙，自己不付出真格的，這一關沒法過。

索逆來順，讓他一時開不了口，無從發泄，維持局面。

“老三，以后想二哥和二嫂了，歡迎你去碧溪公館，你折騰我，我不怪你，我們流著梁氏家族的。”他攬過何桑腰肢，扶上車，關好車門，重新和梁紀深面對面，“中盛集團的俞總點醒了我，是我先對不住你，事已至此，二哥心中有愧。”

梁紀深緩緩攥拳，攥得發青，發白。

良久，他松開。

掌心烙印著麻麻的指甲痕跡。

“我定制的婚紗下個月從法國空運到冀省，是霍太太和王太太共同參考的款式，人了解人的心思，何桑很喜歡，我母親待也好，比紀姨的態度強得多，你安心吧。”

梁遲徽笑容愈發放大。

他儒雅，溫潤，不似梁紀深，一久居上位者的凌厲霸氣，縱然炫耀什麼，得意什麼，也不顯。

擱在中控臺的手機屏幕這時亮了，來顯是趙凱。

他火急火燎地通知，“追蹤的信號丟了。”

梁紀深瞇眼，審視梁遲徽。

后者泰然自若，揚眉。

沒有把柄，沒有。

新世紀不是達顯貴經常顧的酒樓，是專供新中產人士的壽宴、婚宴、年會聚餐的大流量場所，主打小資，氛圍，價比。中源集團是省企，不敢大擺宴席，高調奢侈的場所有公款吃喝之嫌，容易惹非議，所以選擇了居中檔次的酒樓。

梁遲徽作為私企董事長，和中源集團的集，捧不捧場皆可。

因為主辦地址在新世紀酒樓，他才特意來。

出席年會是假，聲東擊西解決麻煩是真。

追蹤那玩意兒，普通人不接，覺得稀奇，梁遲徽是老油子了，灰領域的旁門左道，他了如指掌。

蒙混不了他。

梁紀深無非賭一把，沒抱太大希。

這麼輕易扳倒他，他就不是梁遲徽了。

最關鍵是，對佟大和倪紅窮追猛打，不排除刺激了梁遲徽，他一不做二不休。

一旦出境，各方勢力摻雜，是不支持引渡回國的。

“什麼時候丟的？”

趙凱說，“八點二十。”

“最后的定位。”

“凌霄路117號。”

“距離新世紀酒樓有多遠？”

“800米吧。”趙凱從審訊室出來，在宋母的筆錄上簽字，“中源集團年會是新世紀酒樓舉辦的？”

梁紀深沒答復。

“宋禾媽承認被雇傭了，誹謗罪，煽輿論，都承認。”

“被誰雇傭。”

趙凱樂了，“倪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