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遲徽的笑不達眼底，打量那名下屬，“小同志太魯莽了，辦案不是打架，辦案講究證據，年輕氣盛會吃大虧的。你這一制服，震懾住罪犯，震懾不住我。我是規規矩矩的生意人，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朝我撒火，我可不慣著你。”

下屬瞪他，“你別太得意！你斗不贏我們梁檢。”

“行了！”顧江海訓斥。

梁遲徽手肘支在窗框，有一搭無一搭地叩擊著太，“老三是厲害，趙凱在市里也是風云人，我不是照樣來去自如嗎，他們奈我何？”

下屬咬牙切齒。

顧江海笑，“局里新分配的生瓜蛋子，不懂人世故，梁董，得罪了。”

“無妨。”梁遲徽十分大度，“我欣賞有的男人，顧局教導有方啊。”

他升起車窗，吩咐保鏢，“開車。”

半山腰的銀杏大道茂盛蔥綠，賓利揚長而去，匿在一團團樹影里。

“梁遲徽太猖獗了！”下屬踢空氣。

“你暴梁檢干什麼？”顧江海恨鐵不鋼，“不要打草驚蛇！梁老三現在是商人，卸任職務了，他沒有資格參與偵察，一直是趙凱在明，他在幕后部署。”

“他親自出面拘捕梁延章了啊！”下屬不曉得其中的水多麼深。

“梁延章攜款出境，是非法轉移，紀席蘭報警揭發的，梁老三當然在場了。”顧江海大步走出馬場，“但是沒有確鑿的證據指控梁遲徽，倪紅至今包庇他，佟二又失蹤，不能和他正面沖突。梁老三是普通百姓，沒有權力調查，一旦梁遲徽去省里舉報，趙凱和老三是違規。”

下屬憋屈，顧江海同樣窩火，明知梁遲徽有大問題，一時又無法撼他。

梁遲徽二十多歲創辦云海樓，連梁家也蒙在鼓里，可謂白手起家，短短十年，經營冀省的頭號商務會所，他的魄力，城府，手段，遠勝過一般商人。

逮他的絕非易事。

所以梁老三格外沉得住氣。

即使迫不得已和梁遲徽鋒，也一定請出梁璟，有梁璟在中間制，起碼二房三房維持著基本的面，不至于在大庭廣眾鬧得難以收場。

停車坪。

梁紀深闔目靠著椅背，聽到拉車門的聲響，他睜開眼，顧江海孤零零上車，“失敗了。”

邱太太坐在副駕駛，“二公子早有防備了，他喜歡何小姐，何小姐又有價值，他哪肯放手？”

后座的男人面目郁，籠罩了一層化不開的寒霜。

“佟二是兇手，他指控誰，無論對方認不認罪，都可以定罪。”顧江海從置柜翻出一袋牛，咬破小角，“或者搜出證，證明佟二曾經是梁延章這艘船的，存在易。撬開梁延章的，他就會供出梁遲徽。”

邱太太半信半疑，“如果梁延章攬下所有的罪名呢？他清楚老大和老三的子，他犯了法，連累兩個兒子的一世英名，莫說保釋和探監了，他以后死在牢里，未必給他收尸，他一心指梁遲徽，保住梁遲徽是為他自己留后路。”

顧江海盯著后座的男人，“你有對策嗎？”

梁紀深仍舊平靜，只是不同往昔的平靜，仿佛醞釀著更激烈的風浪。

車泊在市局大院，梁紀深直奔二樓審訊室，趙凱恰好出來，搖頭，“牙口夠。”

“佟二有消息了嗎？”

“沒有。”趙凱出煙盒，“發通緝令吧。”

“再等等。”梁紀深臉凝重。

“我明白你的心思，等梁延章主代，他畢竟是你父親，你希他戴罪立功。”趙凱言又止，“關鍵梁遲徽目前是自由，他已經從正規渠道申請出境了，理由是考察合作。梁氏集團是冀省的龍頭私企，老總不份限制，出國考察、短期生活是允許的。”

梁紀深接過申請書，“老張沒批？”

“梁延章涉嫌境外洗錢，老張的意思是梁家人暫時低調，配合調查，駁回了。梁遲徽表示諒解，我估計他會另謀出路，神不知鬼不覺出境。”趙凱焦慮，“何桑在他手上呢，算是人質了。”

提及何桑，梁紀深忍耐良久的緒失控了。

他撞開審訊室大門，突如其來的一下，震醒了渾渾噩噩的梁延章。

僅僅一星期而已，梁延章胡子拉碴，憔悴得不堪目。

“不代是嗎？”

“我代完了。”梁延章并不畏懼他的發狂發飆，“佟大誹謗我，我不認識佟家兄弟，談什麼雇兇？”

“佟大怎麼不誹謗我，不誹謗梁璟？”梁紀深的影子傾軋而下，威懾十足，“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不代梁遲徽？”

“我也最后告訴你一遍，老三。”梁延章同他四目相視，“那個人居心不良迷你，借刀殺人攪得梁家烏煙瘴氣，不得安生。我是你父親，遲徽是你二哥，你千不該萬不該，和自家人訌。你母親待遲徽，刁難姚文姬，這些年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自恃對你們母子問心無愧。我生養你，教育你，不是喂一個白眼狼，是喂一個替我分憂的孝子。”

梁紀深躬著脊背，一不。

“父親以為二哥替你分憂了嗎。”

“至遲徽服從我。”梁延章沒有一丁點的懷疑。

“那父親為什麼在這里？”

“因為你，不孝的畜生！”

梁紀深笑了一聲，“在109國道，二哥犧牲父親選擇自保，你還執迷不悟。”

“你抓我，也想抓遲徽，兩任董事長出事，梁氏集團豈不是翻天了？遲徽不是自保，是保我一輩子的心，保梁家的聲勢。”梁延章信誓旦旦，“砍斷船頭，留下船尾，總好過整艘船同沉沒吧。”

“看來二哥收買總醫院的華主任為父親治病，效果顯著。”梁紀深他的手背，“是這個暗號嗎？”

他一僵。

“枉費你在商場叱咤風云，騙了翁姨，榨干了翁家，利用廣和集團賺盡黑心錢，你自己就是一匹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辜負發妻，算計岳父，如今東窗事發，你死不悔改，梁遲徽會救你嗎？你霸占姚文姬，毀了一生，他們母子恨你骨。”

梁紀深擒住他手腕，反扣在他自己口，梁延章心跳如擂鼓。

老三有氣勢，十余載刀劍影，日積月累的氣拔山河。

梁延章做過心理準備。

落在一向以“審訊偵察”著稱的老三手里，必然是一場占據下風的“苦戰”。

只不過，自我預演和真實對峙，是有差距的。

梁延章本沒有膽量面對老三。

“廣和集團和地下錢莊的現金早已流姚文姬在東南亞的賬戶，你是二房的墊腳石，在泰國有百億資產，在柬埔寨、馬來西亞都有資產，梁延章，你給他人做嫁，淪為一傀儡，你蠢不蠢？”

“你胡說什麼...”梁延章嗓音發。

“你自己看！”

梁紀深將“出境申請書”甩在他臉上。

他拾起，一字一行，全神貫注，手止不住地哆嗦。

“老二...”

“我預料到姚文姬會出境，和海關打了招呼，果然截住了，出境之后，你想過你的結局嗎？”梁紀深指著他鼻子，“你最信任的二兒子，既不會撈你，也不會幫你收尸，他會去泰緬邊境和姚文姬匯合，大仇得報，榮華富貴，而你的大兒子和三兒子被你殃及，前程盡毀，梁家衰敗。”

梁延章的面容一陣青一陣紫。

“不信？”

梁紀深使了個眼，警員出去，帶進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