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地義全程置事外，這會兒聞言翻下馬，抬起莫永林的頭，給他里塞了一丸藥，又取出一個瓷瓶，在莫永林的鼻子下晃了晃。

莫永林低一聲，半晌終于幽幽醒轉。

他眼里滿是迷茫，渾依舊綿無力，一刺鼻的味道突然涌鼻息，他怔怔然想著：

這......好像是猛火油的味道。

“醒了？”

悉的聲音忽然響起，將莫永林驚得一個激靈，理智與思緒瞬間回籠。

“喬地義！”

莫永林低吼出聲，察覺到渾粘膩得很，他立刻垂頭去看，只見自己的袖子和肩頭已經黑黢黢一片。

“這是......”

莫永林瞳孔猛地一，為將軍，猛火油的用他再清楚不過。

可明白過來后，莫永林心中不僅沒有任何懼意，反而挑冷笑一聲：“怎麼？要燒死我嗎？好啊，我正愁求死不能呢！”

這些時日，他清醒的時日之又，可每回理智回籠，他都悔恨到痛不生。

他如今最怕的，便是喬忠國將他押至兩軍陣前，用他的命迫威脅爹。

他好大喜功，莽撞被抓，已然死不足惜，可爹一世英名，他不忍也不能用這條必死之命讓爹再生為難。

現在唯一的憾便是，他再也沒機會將沈元白是叛徒，還有王上已經對莫家出手的消息告訴爹了。

不過爹足智多謀，定不會被沈元白和王上坑害到的......

莫永林只能在心中這般寬自己。

這時候一旁項文秋卻開口了，他低了聲音，冷冷說道：“莫永林，看到對面的山坡了嗎？那上面可站著常有道還有你爹的親兵。”

莫永林聽到這里，猝然扭頭看去，眼里迸出了強烈的芒！

項文秋似乎沒注意到莫永林的神般，繼續說道：“兩軍還未戰，常有道便迫不及待埋伏在此，不若......就讓他親眼看著你葬火海，而后將這個消息帶回去給莫千岱吧。”

“你弟弟已經首異，今夜如若連你也被活活燒死，一年之連喪兩子，不知你爹會是怎樣的表呢！”

“呵，想想武定的慘狀，便是你莫家滿門陪葬，也不夠贖罪！”

莫永林聽到這里，一雙眼睛頓時瞪圓了，對著項文秋咬牙切齒，怒罵出聲。

但事實上，此時莫永林心頭突突直跳，竟生出了一迫切之意。

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這將是一次絕佳的機會，讓他將所知的消息借由常副將之口都傳給爹！

“雍賊！死則死矣，有何懼之！我爹是頂天立地的護國大英雄，豈是你等宵小的計所能搖！”

“等著吧！終有一日，北軍的鐵騎終會踏破武定北鼎，將整個雍國收囊中！”

項文秋聞言嗤笑一聲，“還在做夢？可笑莫千岱有你這麼一個蠢兒子啊，在此渾噩度日，渾然不知莫千岱早已自難保！”

莫永林聞言心頭一，厲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項文秋卻已經不再回答莫永林，而是沖他冷冷一笑，隨即抬手拍了下馬屁。

“去吧，你死期已到——”

馬兒馱著渾無力的莫永林奔了出去，項文秋則轉上馬，不遠不近地綴在了莫永林后。

蕭千月遠遠瞧去，只見項文秋不不慢地取下了后弓箭，死死盯著莫永林的背影不放松。

“這項文秋做起戲來，也是天無啊。”

蕭千月由衷慨了一句，算是認可了方才喬地義對項文秋的評價。

殺死莫永林的方法其實有很多，可今夜偏偏選擇了火燒，正巧就如了莫永林的意，讓他有機會將消息傳出去。

若莫永林沉下心來仔細想想，或許會覺出其中的異樣來。

可這些時日，莫永林早已心力瘁，方才項文秋又故意拿話激他。

這般生死關頭，只怕莫永林再沒有余力思考其中貓膩，只能完完全全落他們的算計中了。

蕭千月猜得確實不錯。

此刻耳邊風聲呼嘯，鼻翼間滿是刺鼻的猛火油味，莫永林只覺額間，心頭狂跳。

雖然他方才說得那般英勇無畏，可當死亡真的如影隨形時，恐懼與不甘還是支配了他的心。

莫永林思考不了更多了，馬兒帶著他駛進了黑夜里，一無際的黑暗中，對面坡上的一簇火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對！他就是死，也要給爹提個醒！

爹不能出事，否則他死不瞑目啊！

想到這里，莫永林了干裂的，猛地揚起頭來，用盡全力氣大喝出聲：

“常副將！”

聲音被風遠遠送了出去。

對面坡上，常副將看到又一匹馬行來，立刻命旁人張弓搭箭。

就在這時，悉無比的聲音傳了起來，讓常副將打了個激靈！

“將軍！是將軍！別出手！”

常副將驚喝出聲，而后大喜過，急忙帶著人從坡上奔下，趕去迎接。

“將軍，屬下在此！”

莫永林聽得常副將的聲音，臉上瞬間迸發出了濃烈的喜，這一刻心中的恐懼與不安真真切切被了下去。

太好了！太好了！

莫永林再次揚聲，拼盡全力：

“告訴我爹，沈元白是叛徒，他心向雍朝，要滅北國！”

常副將聞言并不意外，因為這件事將軍已經猜出來了，將軍甚至還去信提醒了王上，沈元白定不會得逞的！

他張了張，正要回應，莫永林的聲音繼續響起：

“王上要除我莫家，他下了旨，命沈元白殺我！讓爹小心，護好京中家人，早做打算！！！”

莫永林聲嘶力竭，用力到面漲紅，青筋暴起。

常副將聞言腳步猛地一頓，不住面大變。

什麼！

“常副將！”

莫永林不曾聽到常副將的回應，急切地仰著頭。

常副將回過神來正發聲，忽然看到將軍的后出現了一簇火。

他瞪眼仔細一瞧，發現是一人縱馬挽弓搭箭，那箭尖裹著火，直沖將軍！

常副將嚇得面慘白，口痙攣，急忙聲大：“將軍小心！后面有箭！”

莫永林被捆在馬上彈不得，他早已料到自己的死法，這會兒本不曾回頭。

后很快傳來了長箭破空聲，下一刻，莫永林只覺后背劇痛，接著火蔓延，一下子將他吞沒。

痛啊——

莫永林嘶喊出聲，猛火油被點燃后，連石塊都可以燒裂，何況他凡胎？

捆束他的布條被燒毀了，他子一歪跌下了馬，痛得在地上翻滾，痛得恨不得立刻就死！

莫永林知道自己活不了，無數念頭晃過，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死死摳住下草皮，愧痛難當，慘呼出聲：

“爹！孩兒不孝啊——”

火舌躍，干脆利落地吞噬了一條命，明明無得很，在曠野之風中卻宛若一朵耀眼明的花。

常副將腳下猛地一，連滾帶爬奔向前去，腦子嗡嗡作響，口中呼：

“將軍！將軍啊！”

遠，項文秋緩緩放下手中的弓，此刻早已淚流滿面。

那一日，大火與利箭要了三百兄弟的命，他夜夜夢回，總聽到慘死的兄弟們在向他喊痛。

此時看著莫永林在烈火中慢慢沒了聲息，抑了這麼久的痛苦與愧疚終于找到了出口。

項文秋抖著雙，他知道，還不夠。

罪魁禍首是莫千岱，劊子手是常有道，他們都要債償！

喬地義不曾上前去，他遠遠著這一幕，面上滿是凝肅之。

莫永林已死，暴風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