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遠家的西園，漪如從前也來過，這里雖小，景致卻有趣，應有盡有，溫妘常帶來小憩。

不過今日，漪如來到這里，卻是別樣的心。

嚴祺不知道了什麼風，非要留下來，仿佛怕被鬼怪搶走了一樣。而長沙王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這許多深厚誼，非要跟許氏敘什麼舊。

就這樣，，許氏，嚴祺，以及長沙王父子在花廳里坐了下來。

長沙王坐在上首，許氏次之，嚴祺再次，而長沙王世子坐在長沙王的另一邊。

漪如則被許氏拉著坐在旁。朝對面看去，世子將旁邊案上茶杯端起來，才聞了聞，就面無表地把杯子放下，似乎有些嫌棄。

再看向長沙王和嚴祺，二人都在喝茶，似乎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的意思。

漪如知道，嚴祺不喜歡長沙王，長沙王雖臉上一團和氣，卻也看不出來他到底是什麼心思。

而許氏則全然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喝一口茶后，笑地與長沙王問起近來他們一家人的打算。

“孤自年初離開嶺南，至今已有數月。”長沙王道，“近日，孤已謁過先帝及先祖皇陵，亦無所牽掛，也該回去了。”

聽得這話，正在喝茶的嚴祺微微頓住，掃了長沙王一眼。

“哦？”許氏訝道，“此事，已經定下了？”

“定下了。”長沙王道，“近期擇了吉日，稟告圣上之后，便上路。”

許氏頷首，道:“只是京城距廣州著實遙遠，如今又正當暑熱，大王這一路，只怕要些苦了。”說罷，看向世子，神憐道，“世子年紀與漪如相仿，想到路上顛簸，老婦都覺心下不忍。若先王妃還在世，也而不知如何擔心。”

說著，神間有些傷之。

漪如看著，想起不久前，容氏和陳氏曾經議論過，長沙王世子的母親，在他出之后不久去世。當下的長沙王妃，是長沙王的續弦。再瞥瞥世子，驀地聽人提到生母，他的目瞥過來，沉靜的眉目似乎終于有了一波。

長沙王笑道:“夫人過慮了。小兒雖稚，平日卻時常練習騎劍，些許勞頓不妨事。否則，那時在獵會之上，也不能在瘋口中救下漪如。”

他會提起這事，并不出乎嚴祺意料。但他喚出了漪如的閨名，讓他的目定住，抬眼看過來。

“漪如？”嚴祺放下茶杯，淡淡地笑了笑，“大王莫不是在說小？”

“正是。”長沙王道，“孤將漪如認為義之事，圣上已經應許，雖未行禮，但已是既之事。孤以為，也不必再藏藏掖掖，日后孤便如稱呼兒一般，以閨名相稱，文吉以為如何？”

漪如聽著，一陣汗。長沙王這話，說得仿佛已經迫不及待要將自己認下來一樣，這般熱切，實教人難以理解。

嚴祺邊的笑意冷了下來。

“只怕不妥吧。”他說，“禮法之義，便是為萬事正名。雖圣上應許，但不曾行禮，又如何可稱為既之事？大王也太心急了些。”

許氏聽得二人這話，出訝。

“哦？還有此事？”說，“大王要將漪如認為義？”

“正是。”長沙王道，“不瞞夫人，孤前番曾有高人指點，說孤在京中遇逢兇化吉之事，乃合命中義之讖。如今小兒救下漪如，漪如卻也為小兒擋了一場災禍，正應此事。孤在獵會之上見到君，甚覺面善，覺得乃是注定的緣分。故而孤在圣前求漪如為義，圣上也答應了。”

許氏了然，看了看嚴祺，又道:“那麼行禮之事，又是何解？”

嚴祺道:“大王畢竟是宗室，這歸認之事，自然也要經過宗正寺。前番李宗正說，此事須擇日卜問，再備下儀禮。”

許氏頷首:“如此，不知須得多久？”

“來來去去，須得小半年。”嚴祺說著，臉上裝出些憾之，卻不無得意，“這也是無法，禮法在上，誰也不能逾越了去。”

“哦？”長沙王也將茶杯放下，道，“據孤所知，宗正寺卿李榮，與文吉甚是相善？這些日子，文吉常到他府上去。想來，文吉必是向宗正提過此事，催促他多多照拂。”

這話，他雖然語氣平和，卻說得譏誚，直直破了嚴祺在背后搗的鬼。

嚴祺無所畏懼。

“某與宗正不過泛泛之罷了。”他說，“宗室之事，宗正自有主張，某豈敢置喙。這些日子，宗正棋癮，某恰好與他棋路對盤，過去陪他消遣消遣。我等皆朝臣，克己守法，斷不會公事私議。至于這歸認之事，大王說得對，既得了圣上首肯，當然不可隨便。宗正寺不愿敷衍，也在常理。”

說罷，他厚無恥地笑了笑，“大王對小謬，某闔府門楣生輝，不勝榮幸。不過無規矩不方圓，無五音難正六律，禮數在此，便是心急也無法。以某所見，此事也只得暫時擱置，待下次大王再駕臨長安，某必早早上書奏報朝廷，提醒宗正寺，將這歸認之禮完。到時，還大王切莫又變了心意，嫌棄小才是。”

許氏看著他，心中已然明白過來。

縱然久居鄉間，卻知道長沙王和皇帝的微妙關系，也知道漪如和太子的婚事。先前看嚴祺在長沙王面前怪氣的，心中正是不解，如今聽著這番話，終是全然回過味來。

嚴祺方才這番言語，似乎對這認義的事似乎十分熱衷。但在場的人都明白，這不過是些空的漂亮話。

因為以皇帝對長沙王的忌憚，長沙王下次會不會來還不好說。等到漪如和太子定了婚，長沙王還能拉著個太子妃來認義不？

然而長沙王似乎擺明了要找嚴祺的不自在，他看著嚴祺，笑了一聲。

此人本就健壯，形高大，說起話來比別人中氣充足。

而這聲落到漪如耳朵里，只覺多了幾分意味不明。

“文吉多慮了，”他拿起茶杯，又緩緩喝了一口，“不瞞文吉，孤有意明日就宮去向圣上求旨，準許孤將漪如帶回廣州立，拜謁亡妻，以其兒雙全之愿。”

祝大家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