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重生以來，最重要的兩個愿，一是讓嚴祺打消對皇帝的幻想，一是將自己和太子的婚事攪黃。

這兩件事，都寄于嚴祺的上，故而花了大力氣，讓他相信自己真的有神靈護，希他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上跟上輩子不一樣的路。

不想，嚴祺對皇家執念太深，不愿意相信皇帝會真的殺了他，也不愿意放棄漪如和太子的婚事，哪怕先前曾有過疑慮，皇帝給一塊糖，他便又高高興興地接了回來。

正當漪如覺得喪氣，沒想到，轉折突如其來。

左相姚維向皇帝上表，陳述揚州巡察使一案的調查結果。

王承業的案子，罪責都歸到了他邊的仆從和屬上。一批人被抓了起來，抄沒家財的抄沒家財，下獄的下獄。而那十幾位人，也被說是他在當地自己買下的奴仆，因得有逾制蓄奴之嫌，被皇帝申斥之后，也已經也全數遣散。

而嚴祺，雖然那些罪名都被證明子虛烏有，但他為副使和史中丞，對烏煙瘴氣視而不見，任由底下人行賄賄違法紀，不加規勸阻止，是為失職。

整個調查的結論看下來，嚴祺的罪名竟比王承業還大些。

皇帝旋即下令，王承業是被屬下罪責牽連，實乃無辜，先前已經在家閉門思過，如今水落石出，復原職；嚴祺雖也不曾犯事，但為副使和史中丞，本該監督吏治，卻縱容惡行，是為大過，當下革職，在家閉門思過半年，罰俸一年，以觀后效。

這等結果，朝野一片嘩然。

有質疑的，有贊的，也有深挖這其中緣由的，不一而足。

而嚴祺的名聲，也從先前的一夜扭轉，再度回到原來的樣子。雖然不人覺得王承業的事未免是皇帝有心包庇，但卻覺得嚴祺未必無辜。畢竟一個不羈的暴發戶紈绔，素日里吃喝玩樂都不得的人，能指他真的做出什麼清正廉潔的事來？

不人猜想，王承業和嚴祺都是皇帝邊的紅人，王家和嚴家之間也從來和睦，皇帝用不著拉一個打一個。這等結果，恐怕就是事實。王承業是真的被誣陷了，而嚴祺也真的是失職。不僅失職，說不定有些事還是他跟那些屬下做的，把黑鍋扣在了王承業的頭上。不然，皇帝也不會只罰嚴祺，卻不罰王承業。

外面議論紛紛，嚴府里則一片愁云慘淡。

接旨的當日，嚴祺就去了一趟宮里，回來的時候，神落寞。

“圣上說什麼了？”容氏忙將懷里的玉如給母，迎上去問道，“可是斥責了你？”

“不曾。”嚴祺搖搖頭，無力地在榻上坐下來，愣怔片刻，苦笑，“他不曾斥我，反而好言好語，說他知道我有苦衷，但朝中的怨聲甚大，若不做出些舉來，無以服眾。他說我前陣子病過一陣，正好在家再休養休養。”

容氏皺眉道:“真豈有此理。明明是崇寧侯貪贓枉法，你清白無辜，怎最后竟是他無事，治罪卻治到了你的頭上？”

說罷，沉著臉，站起來:“我去見中宮。”

嚴祺忙拉住的袖子，道:“見做甚。王承業是他的親弟弟，此事得個這般結果，說不定就是皇后的意思，你去豈非自討沒趣？”

“就是這樣，才更該有個說法才是。”容氏愈加不滿，“他們能將崇寧侯的罪名都都讓被人背了去，怎單單落下了你？漪如可是要嫁給太子的，王家也算得嚴家的半個親家，你的名聲壞了，對他們有什麼好？”

“婚事？”嚴祺看著，臉上的苦笑愈發自嘲，“靜嫻，你當真以為，圣上將罪責推到我上，心中還會惦念什麼婚事麼？”

容氏怔住，面微變:“你是說……”

嚴祺嘆一口氣，著門外云布的天空，道:“漪如夢中的那神仙說得對，我是不該對此事執念，庸人自擾。”

*

如嚴祺所料，過沒多久，皇帝正式下旨，令宗正寺為太子選妃。

一切四平八穩，但一則傳言又四傳播開來。照慣例，所有待選的閨秀名字都會記在名冊里，從太子妃到東宮普通，都在名冊里選出。但這名冊上，并沒有嚴祺的兒嚴漪如的名字。

這大約是開年之后，京城中最轟的八卦，比前番嚴祺被革職還耐人尋味。

有人拍手稱快，說嚴家這等家世人品，出了一個文德皇后已經是無上的恩榮，怎配得上再出一個太子妃？老天終于是開了眼，讓嚴祺出那德不配位的馬腳，也讓皇帝清醒過來。

也有人恍然大悟，說皇帝八是不贊同這門親事，礙于先帝和文德太后的囑拉不下臉，故而嚴祺在那揚州的案子里，就算是真的清白也必須落個罪名，好借題發揮，撤了婚事。

容昉夫婦本來到京郊去探惠康侯一家，在那邊也聽得了風聲，匆匆趕回京城。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林氏問道，“究竟是哪里傳出來的消息？”

嚴祺和容氏相視一眼，各是無言。

“也不過是京中的風言風語罷了。”容氏攙著林氏坐下，“最終如何，還要看圣上下旨。”

林氏看著二人的神，驚疑不定:“如此說來，這竟并非訛傳？”

容昉皺眉道:“文吉不是與宗正寺卿有些來往，可曾去他那里打聽？”

嚴祺道:“小婿如今足在家，不能出門，只能派家人帶著些禮過去。但那邊只是不見。”

容昉目沉沉，須片刻，嘆口氣。

“天恩難測，我看，無論此事到底如何，還是要先做好最壞的打算才是。”容昉道，“漪如可知道了？”

容氏道:“這些日子，我嚴令家中仆人不可談論此事，也一直讓漪如待在院子里，不許出去。想來，也許還不知道。”

“不知道最好。”林氏悲從心來，垂眸拭淚，“雖總說不喜歡太子，可哪個閨秀會不盼著當太子妃？”

嚴祺聽著，心中有些訕訕。

好像還真不盼著……

正當眾人議論，外面一名仆人進來稟報，說惠康侯家的大公子嚴靖來了。

嚴靖是許氏的長孫，是嚴祺的族兄。前陣子在嚴祺的舉薦下，剛剛從外頭調回京中，在尚書省做員外郎。

“文吉可聽得了消息？”見禮過來，嚴靖開門見山道，“東宮采選的結果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