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自是敷衍。

漪如行事到底還是不能瞞過所有人，連小娟都能察覺出這些事跟漪如有些關系。只是，不知道漪如是如何做到的，也拿不出證據來。

當然不會知道，因為無論是生生意，還是收拾曾郅李慶，其實都跟的上輩子有關系。

上輩子，漪如十八歲被關進寶相庵，在這之前，一直養尊優。尤其是跟太子定婚之后，須得為將來當太子妃乃至皇后做準備，不可對天下事一無所知。那時，嚴祺已經當上了左相，于是，漪如時常會到父親的書房里，翻閱他案上的文書。嚴祺府里來往的各路人等，都是朝臣和貴胄，從他們議論的話語里，也能知道不事。

比如年初的蠶病，上輩子就曾發生過。

江南是繅重地，這場蠶病波及極廣，不地方生絕收。揚州此事在給朝廷的奏報里，就著此事大哭特哭，撒潑打滾，想讓朝廷減免今年揚州上的貢和稅賦。

而曾郅和李慶，他們的后臺，則與嚴祺獲罪有關。

揚州府長史曾統，市舶使張宥，在揚州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上輩子，嚴祺到揚州做巡察使的時候，這兩人對嚴祺極盡結討好。那時，嚴祺行事雖端正，卻喜歡聽好話，二人的殷勤，讓嚴祺頗為用。后來嚴祺被皇帝一路拔擢，這二人也連帶著升了，以嚴祺的門生自居。可嚴祺落難時，這兩人見勢頭不妙，馬上變了臉。那份控訴嚴祺在巡察使期間貪贓枉法的罪狀，就是出自二人之手。里面的事由，不是夸大就是無中生有，雖嚴祺極力分辨，但皇帝還是將他革職下獄。

這一切，跟幾年前何其相似。

只是這一次，皇帝并沒有把嚴祺弄死的打算，只是將他革職，讓漪如落選。而太子口中說的，嚴祺會丟了爵位，朝廷將收回京中宅邸的事，也并沒有發生。嚴祺至今仍是高陵侯，京中的宅邸也好好的。

漪如思來想去，覺得皇帝此番顯然只是想用嚴祺擋一擋箭，并不像上輩子一樣，是用他干盡臟事之后一腳踢開。將來有用得到嚴祺的地方，大約還是會召他回去。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些年，皇帝數次召嚴祺回京。可嚴祺一直以不好唯有婉拒，留在南。

至于揚州府長史曾統和市舶使張宥，漪如上輩子其實知道他們不事。

比如，二人曾扣下了已批朝廷的賑災之，有糧食有布匹，倒賣之后，獲利頗。此事，曾被朝廷發覺，派人下來追查。二人知道大事不好，于是到京中去求嚴祺幫忙。

嚴祺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卻還是架不住多年，幫他們掩飾過去。最終，這案子調查下來結果是運輸漕船途中翻覆，貨盡失于水中，草草結了。這二人，也就此躲過了追究。

這輩子，嚴祺沒有當揚州巡察使，也就沒有跟這二人結下關系。但漪如打聽了一番，知道這曾統和張宥并沒有因為沒有結識嚴祺而收斂。那貪污賑災資之事，漪如讓吳炳去仔細打探了一番，果然查到了許多事。不僅水災一件，二人欺上瞞下，私吞錢，早已經是慣犯，只不過打點得周道，至今無事。

漪如清了形之后，算了算日子，發現很快就要到朝廷審查水災賑濟的時候了。

于是，有了主意。

曾統和張宥，與現任揚州刺史梁文昌不和。

原因很簡單。曾統和張宥，是前刺史張池一手提拔的親信。幾年前，由于王承業那案子，張池落馬，梁文昌上任。

一朝天子一朝臣，梁文昌將州府里的許多要職都換上了自己的人，但對曾統和張宥卻有些束手無策。這兩人的家族在當地頗有權勢，梁文昌看他們不順眼卻又一時他們不得，頗是窩火。

沒多久，一封匿名信被送到了梁文昌的手里。在信中，曾統和張宥的罪狀一一列舉，并委婉地提醒梁文昌，這些事，都是二人在上一任刺史的時候出的，可如果朝廷查下來，一旦事發，便會落到了梁文昌的頭上。

梁文昌手頗為迅速，沒出幾日，曾統和張宥相繼落網。案上報之后，朝廷震怒，下令移大理寺，從重發落。在梁文昌的推下，朝廷有意殺儆猴，就算曾統和張宥家族再是顯赫，也逃不得斬的命運。而樹倒猢猻散，靠著他們起家的一眾親信也跟著倒了霉，其中，就包括了曾郅和李慶。

李慶的水港和曾郅的貨幫都被府查了，二人散盡家財也不過堪堪保命，一夜之間，從南市里叱咤風云的人變了喪家之犬，比戲臺上演的還彩。

街上，那兩人還在扭打著，觀看的人也越來越多。

漪如看了一會，卻已經沒有了興趣。

和小娟從酒肆樓上下來，回馬車上去。

“到貨棧里去。”漪如對阿金吩咐道。

阿金應一聲，駕著馬車走了起來。

容昉的貨棧就在南市的大街上，雖然臨近城門落鑰，但各貨棧門前仍然車水馬龍。剛剛從船上卸下來的貨堆在門口等著庫，而店里的伙計則忙著清點盤算。

漪如進門之后，眾人見了，紛紛打招呼，喚“容娘子”，而后，各自繼續干活。

老田這些年不好，容昉讓他在宅子里養著。吳炳從前曾經經商，頗有些治理之才，容昉對他頗為賞識，便讓他接替老田，當上了貨棧里的掌柜。

“娘子來了。”吳炳笑盈盈迎上前，道，“今日的賬冊還未整理好，娘子稍坐。”

漪如道:“知道了，我不過看看。今日貨棧里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吳炳說，“倒是廣州那邊來了一箱新貨，小人放在了后堂的賬房里。”

聽得這話，漪如目微亮，隨即往賬房而去。

這賬房，吳炳收拾得頗為齊整，賬冊分門別類放在架上，一目了然。不過更吸引漪如的，是地上擺著的一只箱子。

打開，只見里面擺滿了書，翻了翻，神怪閨閣應有盡有。

面上，還有一封信。

看著那信上悉的字跡，漪如不由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