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長沙國王世子？”有人仔細盯著那畫看著，問道，“他果真生得這般好看？”

“那還能有假？你不曾聽傳聞說麼，他是謫仙。”賣畫的小販一邊掛著畫，一邊說，“謫仙便是仙人，哪里有不好看的。這可是新出的時世畫，別再找不到畫得這麼像的了。”

旁人笑道:“那可不見得，廟里的金剛羅漢可個個都是兇神惡煞的。”

“那可見長沙王世子就算在神仙里也是一等一的。”有人道，“生得好看，還能像羅漢金剛一樣斬妖除魔大殺四方，長沙王有這麼個兒子，當真命好。”

“那可是長沙王……”

眾人七八舌議論著，沒多久，那畫就被一名婦人買了去。小販笑著將那婦人送走，又連忙掛上第二幅一模一樣的。

小娟見漪如目直直地盯著，道:“君可是覺得畫上的世子長得跟從前的模樣不像？這也難怪，過了許多年了，君如今長大了，他自然也會長大……”

話沒說完，漪如轉過頭來:“小娟，什麼時世畫？”

小娟看著那興的目，隨即察覺了不對勁。

*

這種人畫，在市面上很常見。

無論是賣脂香油的，還是賣布料帽的，或是賣日用雜貨的，凡是出售日常用的店鋪，幾乎都會掛一些人畫。

起初，漪如以為那只是民間的風俗，誰家里不喜歡擺些好看的畫點綴點綴呢？

直到現在，漪如才明白了其中的奧。

它有專門的名字，做時世畫。

人天生，打扮總有講究。而如何打扮才符合當下之勢，不至于被人嘲笑土氣，則更有講究。

尋常人家的子們，如果想知道近來流行如何打扮如何穿戴，便去看新出的時世畫。從時世畫里的人上，能看出最近流行化什麼樣的妝，梳什麼樣的頭發，穿什麼樣的服和鞋子，甚至頭上戴什麼樣的花，子們照著做就能夠跟流。

故而但凡有點余錢的婦人和閨閣子，都會買一幅在房中掛著。

漪如聽著小娟解釋，到十分驚奇，于是在南市里形形的畫鋪之間逛了起來。

從不知道這個。因為所謂的流，大多是從宮里和貴胄眷的上來的，而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而現在，當在各種各樣的畫上看到曾經悉的打扮樣式。

比如，在絹帕上綴上短瓔珞，系在襟上。

這是從前和溫妘商議出來的主意。們這樣打扮起來，到宮筵里去，第二日，長安市面上的短瓔珞就了搶手之，年紀相仿的閨閣子，都了一樣的打扮。

那時，漪如對這些不以為然，甚至覺得一切都是應該的。

而現在，看著這些，竟有些恍惚。

“娘子買畫麼？”一個聲音傳來，漪如回頭，見是賣畫的店家。

“長安畫眉塢。”拿著一副畫工上乘的時世畫端詳著，指著落款，問店家，“敢問，這些時世畫都是長安來的麼？”

店家道:“娘子要買長安的畫麼？”說著，的目在漪如上轉了轉。

漪如和小娟今日出來逛街，為了不惹市井手矚目，只穿樸素的布，看上去就是尋常人家出。

“長安的畫好是好，但是貴。”店家和氣地說，“娘子要買畫，還是揚州的。”

說罷，指指另一面墻:“娘子要買好的，可以看看玉堂春，同樣的畫工，價錢便宜了好幾十。”

“哦？”漪如走過去看。

據店家說，雖然時世畫的源頭在長安，但在南方，賣得最好的時世畫并不是從長安來的，而是揚州所產。

原因很簡單，長安到南方路途遙遠，本加上運費，價格自然要水漲船高。

揚州商業繁榮，藝文昌盛，文玩丹青之類的本就久負盛名，也因此，催生了蓬的仿制畫產業。揚州的畫商們將長安來的時世畫制版，照樣繪制，不但程度不亞于長安，還便宜許多，甚至糙些的，十幾二十錢也能買到，就算是鄉間的尋常人家也能隨手買上一幅。

也是因此，南方暢銷的時世畫，絕大部分是揚州所產。

漪如看得津津有味，又向店家問道:“不知揚州最大的畫商，是哪一家？”

“最大的麼，當數玉堂春。”店家道，“貴的便宜的都有，看娘子喜歡什麼樣的。”

漪如將玉堂春落款的時世畫仔細觀看，只見果然，從十幾錢到幾百錢都有，甚至還有上千錢的品。

也不含糊，買了一副百錢出頭的昭君，讓店家包起來。

店家見給錢爽快，笑瞇瞇的。閑聊一陣，漪如問道:“這時世畫這麼多，不知當下賣得最好的，是哪些？”

店家輕笑:“這便要看娘子買來是為了看裝扮，還是看人。”

漪如訝道:“看裝扮如何，看人又如何？”

“看裝扮麼，娘子手上這昭君就是最時興的。”店家道，“若為了看人，則都會去挑長沙王世子的。”

漪如愣了愣，順著的目，看向另一面墻。那里擺著各式各樣的男子畫像，落款無一例外都寫著李霽的名號。

“無論男子還是子，都會買長沙王世子的像麼？”漪如訝然問道。

“那是當然。”店家道，“子買的比男子還多些，手頭闊綽寫得，時常會買一幅像，再捎一幅世子。”

說罷，頗是慨:“王世子這些年也不知養活了多畫工，但凡寫上他的名字，沒有賣不的，真乃功德無量。”

漪如:“……”

“君這是要做什麼？”回到馬車上，小娟忍不住道，“難道君又想做時世畫？”

“做時世畫干什麼，”漪如道，“隔行如隔山，我手上有個寶蘭坊已經是忙不過來了，哪里還能去做畫坊。”

說罷，從自己方才買的一堆時世畫中拿出一幅，道:“你看這個如何？”

小娟看去，只見是方才買的長沙王世子像。

“畫得不大像。”小娟老實道，“且這畫紙這般糙，畫得也不怎麼細。”

“這有什麼要，要的是人人都喜歡世子。”漪如兩眼閃著，“你想，天下人都知道王世子俊，若這畫上說，他是用了寶蘭白玉髓才長得那麼好看，會如何？”

小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