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拉著李霽出了花廳，轉過正堂，穿過花園，將他帶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李霽四下里了，只見這是一小院，收拾得并不十分講究，一看就是自己擺弄的。里面沒什麼名貴花木，只種著些海棠月季之類，一叢月季正開著花，白紅占滿枝頭。

漪如將他帶到自己的書房里，小娟跟著進來，著李霽，面通紅，有些不知所措。

“將我的妝盒拿來，”漪如道，“花鈿的那個。”

小娟應下，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李霽四下里打量，沒多久，目落在書架上。那上面擺著好些書，滿滿當當，不必仔細翻，李霽也知道那是什麼。

而書架的下面，有一口箱子，也很是眼。

那是李霽前不久讓人從廣州捎過來的。

“如何？”見他走到書架前觀看，漪如頗是得意，道，“這揚州城里，不會有第二個人有我這般齊全的藏書。”

“別人的藏書都是正經書，你這些都是閑書。”李霽忍不住道。

漪如不以為然:“那又如何，閑書也是書。”

說罷，想起了什麼，道:“長安的孔掌柜剛給我捎來新書，我拿給你看。”說罷，走到旁邊去翻箱子。

李霽看著忙碌的模樣，角彎了彎，頃，目落在書架上擺著的幾卷畫軸。

他拿起其中一卷，打開。

只見那上面畫著一個男子，穿著一襲單，半臥在月下的青石上，一手支著頭，一手拿著酒杯，一派閑適之態。

李霽怔了怔，只覺眼，似乎在方才的閑心閣里看到過。目下移，果不其然，下方寫著“長沙王世子”幾個字。

再想看仔細些，突然，那畫被走。

漪如著他，亦一時竟有些支支吾吾，道:“我……嗯……我看著有趣就買回來。雖寫著你的名字，但上面畫的其實不是你，別當真……”

李霽卻道:“我自是知曉上面畫的不是我。”

說著，他隨手拿起另一幅，打開。只見那上面畫的是也是個男子，騎在馬上馳騁，兩袖鼓風。男子上背著弓，馬鞍上的矢箙里滿了箭。

毫不意外地，那畫的下方，也寫著他的名號。

李霽看漪如一眼，將那畫放回去，繼續拿起第三幅，第四幅……

漪如知道不能阻止他，只無語的站在一邊。縱然臉皮厚，但被這般當面撞破，仍覺得尷尬不已，竟不敢看他的眼睛。

幸好這時候，小娟拿著妝盒來了。

漪如仿佛遇到了救星，忙將李霽手上的畫拿來，拉著他走開:“來，先胡子。”

李霽倒是沒有反抗，在榻上坐下來。

那臉上的胡子其實并不曾掉落，不過李霽顯然得并不怎麼走心，好幾歪歪斜斜的，看著假得很。

漪如從茶壺里倒出一杯熱水，調開阿膠，而后，將那些得不好的胡子取下來，干凈了，重新上膠。

發現，李霽一直在盯著。

漪如干笑一聲，忙打破沉默，開口道:“我這膠可是上好的，平日里用來花鈿，就算在外頭奔波整日，大汗淋漓，也不會掉下來。你出門在外，想來要經常這般喬裝改扮，我給你弄些備著如何？”

李霽不置可否，卻將那妝盒看了看，目落在彩漆盒面的字上。

“寶蘭坊？”他說。

漪如繼續擺弄著假胡子，神鎮定:“正是。”

“寶蘭坊是你的？”

漪如的手頓住，看向他。

“胡言語什麼。”一副好笑的樣子，“誰跟你說的。”

上語氣平靜，漪如心里卻一陣發虛，打起了鼓，無比希李霽只是隨口胡謅。

“無人跟我說，”李霽道，“不過是從你那畫上看出來的。”

“畫？”漪如有些疑。

“這些畫，有幾幅，我方才在那閑心閣里見到過，尺寸形態皆是相似。不過，你這幾幅，比店里的那些細多了，也沒有那寶蘭坊的落款。我若不曾猜錯，你這里的，才是原畫。寶蘭坊要賣脂膏送畫，那麼這畫的本錢自不可太高，只能照這原畫的樣子，制印版來印制，紙張也要盡量找便宜的，故而外面的那些畫，只得你這畫的五六分模樣。”

漪如:“……”

有那麼一瞬，覺得自己像個本事拙劣的賊，而李霽是府里那捉賊的，經驗富，老謀深算。拼命地掩蓋罪證，裝作什麼事也沒有，但到了他面前，卻被他毫不費力地看破。

但當然不打算這樣就認了。

“就憑這畫，你就斷定寶蘭坊是我的？”問，“其實那寶蘭坊的主人是我的朋友，見我這畫好看，就借去用了。”

“是麼。”李霽道，“那你方才從何回來？”

漪如愣了愣。

“自是到街上逛去了。”說。

李霽道:“你看看你的袖口。”

漪如忙低頭看去，登時明白過來。的袖口上，沾著好些斑駁的痕跡，有胭脂的，有面脂的，還有眉黛留下的。剛才在寶蘭坊里，試用各種新貨，試得多了，難免會沾上一些。除了袖口，還要的子上。每次去寶蘭坊，都會在各工棚里待上些時候，也時常給工匠們打打下手。在看來，唯有仔細弄清每一步，才能對整個寶蘭坊的事務了如指掌。

萬萬沒想到，李霽竟能夠從這些蛛馬跡里，發現的。

要知道，這宅子里除了容昉、吳炳和小娟，沒有別人清楚和寶蘭坊的關系，連林氏也蒙在了鼓里。

漪如知道李霽本事大。八年前，他的外祖父呂縉就曾經憑著一句話，撤換了梅岑縣的地方。長沙王在揚州的手段是有的，故而李霽要查清這事并不難，在他面前抵賴，只會自取其辱。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漪如猶豫了好一會，只得認命，眼地著他，“阿霽，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說罷，忙又補充:“我真的是看百姓都喜歡你，才生出這借你旗號的主意。這事，我原本也想找你商量，可廣州這般遙遠，來回送信慢得很。我還想著去一趟廣州親口跟你說，卻又怕你忙著南征北戰，找不到人。加上我這邊的事著實多，一時不開，便也耽擱下來。這生意，我可跟你分紅，你占……”

“不是要給我假須麼。”李霽卻將的話打斷，看著手上的胡子，淡淡道，“再不，膠就干了。”

今天出門逛去了，很晚才回。

大家新年健康發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