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回神，忙繼續擺弄胡子。

平日里無事，或者每逢歲時節日，漪如都會打扮起來。揚州的花鈿式樣，不似京城般珠寶氣，卻工細制，別出心裁，漪如平日里收集了許多。故而往臉上東西這事，做的一向得心應手。

再看向李霽，雖是曬黑了些，質卻好。這般暑熱的天氣，別人都難免一臉油汗，李霽卻不是，雖然汗出了些，臉上卻是干凈得很。

漪如的心里忽而冒出個念頭來。

“阿霽，你這胡子得不好看，我幫你全部一遍如何？”說。

李霽愣了愣，不等回答，漪如卻已經手，用巾子了溫水，在他臉上一通，然后，將那些假須都揭了下來。

皮被扯得有些生疼，李霽瞪起眼睛，卻見漪如看著他，神驚訝。

“阿霽，”說，“你比那些畫上可當真是好看多了。”

這話，說的是誠心誠意。

所謂幫他全一遍，當然是借口。漪如不過是好奇，想看清楚他如今究竟了什麼模樣。

結果，一點也沒有讓失。

李霽這張臉，先前雖有胡子擋著，但也能從眉眼五上看出漂亮來而當那些累贅的假須除干凈，漪如看清楚那廓，又好生被驚艷了一下。

與小時候一樣，他從眉到，無一不是生得致，每一樣都恰到好。但那時候的他，生得似孩一般，總讓人覺得雌雄莫辯。

現在，他的臉長開，有了棱角。但這棱角卻也頗是賞心悅目，不曾破壞半分原本的致，反而平添了幾分年的俊朗。

漪如的目停留在他凸起的結上。

漂亮的男子，這些年也見過不。揚州是個風流之地，是那各的戲園，隔一陣子就會有長相上佳的男角被捧紅。漪如到揚州有幾年了，也喜歡無事去戲園伎館聽聽曲消消遣，可看著那些被無數人夸得天上有地上無的男子，總覺得不過如此。

原來是因為我認識阿霽。心想。

李霽卻對漪如的奉承頗是不領，見還要再拿那巾子給自己臉，忙將那巾子奪過，自己來。

“只是比那畫上好看？”李霽一邊著，一邊瞥瞥。

到那語氣不善，漪如連忙道:“不止比畫上好看，也比其他人都好看。”說罷，笑嘻嘻，“阿霽，怪不得你要假須，若就這麼走出去，只怕你會像衛玠一般被看死。”

李霽聽著這話，出一副鄙夷之。

“可衛玠卻遠不及你。”漪如隨即又補充道，“他雖有名，卻徒有其表，居高位，不但不能力挽狂瀾，還跟家人逃過了江去。逃過江去還不算，還因為來看他的人太多，驚嚇一場就病死了。哪里像你，驅逐匪寇，保境安民，世人如今提到你，都將你的功績放在首位，豈不比衛玠強了百倍？”

這一番馬屁，顯然是拍對了。

李霽沒跟計較，干凈臉，放下巾帕，昂起頭:“莫廢話，快。”

漪如心里松口氣，有些困。

在那些關于李霽的傳言里，總說他沉穩睿智，有勇有謀，仿佛再世諸葛。漪如一度以為，他的與從前大不一樣了。

但現在看來，也并沒有什麼變化。他還是那麼冷傲，脾氣還大，與小時候別無二致。

“這些假須你常麼？”漪如重新調好了阿膠，將假須仔細上去，一邊一邊問，“這般大小合適，莫不是一直用著？”

李霽“嗯”一聲，淡淡道:“我這張臉，難免會被有心人認出來，外出時遮上才好。”

漪如想著也是這個原因，道:“是汪全幫你的？”

“我自己。”李霽道。

漪如訝然。

“出門在外，眾人各有職責，能自己做的事，不必勞煩別人。”李霽道。

倒是自覺。漪如心想。

可這時，李霽看著案上的鏡子，眉頭皺了皺。

“錯了，不是這般。”他說著，就要將漪如手中的假須拿過來。

漪如卻不給，道:“就是要這麼，你先前得不好看。”

“要好看做甚。”李霽不以為然，“我是用來遮臉的。”

“就是要遮臉才該聽我的。”漪如反駁，“你得不自然，別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豈非更招人懷疑？”

李霽還想再說，漪如不高興:“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將此事給我來做，便該聽我的，不可推三阻四。”

那臉上雖仍然不滿，李霽卻沒有再說話，似乎忍耐著，繼續讓上下其手。

漪如臉上出笑意，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當年在梅岑山上，最喜歡看李霽被自己一番搶白，覺得滿口胡言，卻說不過時的模樣。那雙漂亮的眼睛瞪起來，臉上泛著紅暈，比他面無表的時候有趣多了。

不過現在他長大了，臉皮顯然也厚了，瞪眼的時候，并不會臉紅，反而有了些不好惹的殺氣。

漪如自然不會怕他，繼續道:“你這次來揚州，也是有要事麼？莫不是又要攻打哪江洋大盜，先出來打探？”

李霽看著，反問道:“揚州有江洋大盜麼？”

漪如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有。偏僻些的地方，小土匪山賊是有的，不過與海路無關，當地府也能對付，似乎不必李霽這樣的人出面來收拾。

“那里來這里做甚？”漪如道，“也不先告訴我一聲。”

“前番忙了些日子，打算歇一歇，故而想到走走。”李霽移開目，“揚州離廣州近，又是南北要沖。我上次來，還是八年前，那時不曾下船好好看一看。故而這次，我想好好來此地走訪走訪，察風土世。此番出來，是臨時起意，來不及傳信。”

漪如聽著，一愣。

“你是專程來的揚州？”問。

“不可麼？”李霽道。

“你要逗留多久？”

“還未定，”李霽道，“或許數日，或許半月。”

漪如沒說話，李霽再看向，只見著自己，紅潤的彎起，雙眸中盛起笑意，仿佛漾著。

“你在此等一等。”漪如隨即放下手里的假須，轉跑了出去。

李霽訝然，只聽外面傳來漪如興的聲音:“小娟！讓老田將西院收拾出來！阿霽要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