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看著漪如，不以為然:“幾碗酒罷了，哪里就會灌醉。”

汪全想了想，卻道:“既是如此，方才那薛大應當也等著子們來敬酒才是，可方才他怎好像看著無于衷一般？”

漪如道:“方才那個帶頭給阿霽敬酒的子，你不覺得與那薛文鼎生得像麼？”

眾人又是一愣。

“船上那人也告訴我了，那就是薛文鼎的妹妹。”

眾人恍然大悟。

漪如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理直氣壯地數落李霽:“故而我說你毫無戒心，不知人家底就輕易與人來往。若不是我，你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李霽不屑道:“你也不過是聽那船上的人提點，怎又了你的功勞。”

“自是我的功勞。我若非留了心眼多問兩句，誰又能知道這等底細？”漪如道，“我吃得鹽比你吃的米還多。”

汪全聽著，笑起來:“君和公子乃是同齡，論月份，公子比君還大些，君吃的鹽哪里就能比公子吃米多？”

李霽卻看著的臉，道:“你臉上怎這般紅？”

漪如怔了怔，手往臉上了，果然，上面微微發燙。

頭有些的發昏，里，仍然殘留這方才那碗酒的味道。剛才喝下去的時候，漪如只覺那不過是尋常農家自釀的米酒，也并不十分濃郁。沒想到，竟是有些后勁的。

李霽無奈，握住的手臂，道:“莫再說話了，到畫舫里去歇息。”

畫舫上，容昉夫婦正等著，見李霽等人回來，神松下。

“怎了這副模樣？”林氏也看出漪如喝了酒，又詫異又好笑，“我方才見阿霽被許多人敬酒，還擔心他被灌醉了。怎麼如今他無事，倒是你紅了臉？”

汪全忙將方才的事與二人說了一番。

容昉搖頭:“明明喝不得酒，偏逞能。”說著，他讓漪如在邊上坐下，又吩咐船戶取些茶水來，給醒酒。

漪如靠在雕花闌干上，吹著風，眼神有些發直。

遠盛開的荷花荷葉送來陣陣香氣，落在湖面上，波映著的臉，雙眸閃閃翕。

未幾，對面傳來些靜，看去，李霽隔著案幾，坐了下來。

“你方才讓那薛文鼎你長霆。”忽而道，“這是你的字？”

“正是。”李霽道。

漪如訝然:“你已經冠禮取字了？何時的事？”

“三月的事。”李霽道。

“你這字，怎麼寫？”

李霽于是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案上寫出來。

漪如看著那“長霆”二字，想了想。霆與霽，字形相通，合取字之法，倒也適宜。

“這字，可是呂公取的？”容昉看了看，問道。

“正是。”李霽道。

容昉須頷首，笑了笑:“當年在梅岑山上，呂公還說他為你取字，列了許多作為備選，卻又覺得哪個都不合用。如今他可終是得償所愿了。”

林氏道:“我記得你那時不是也說要給漪如再取個大名，也列了許多？”

容昉擺擺手:“罷了，想來想去，都不如漪如來得好。且所謂大名，都是出嫁時寫在婚書上的，那嫁人之事尚且遙遙無期，心那什麼大名做甚。”

林氏嘆口氣:“也是。”

漪如撇撇角。

這兩人一唱一和，那弦外之音，又怎會聽不出來？不理會，只覺那酒意愈發上來，窩在林氏懷里。

林氏摟著，用紈扇輕輕扇著風。

閉上眼睛之前，漪如睨見李霽看著，角抿著，似乎在憋笑。

有什麼好笑，傻瓜。不再理會，閉起了眼睛。

*

那酒的勁頭果然足，漪如回到宅子里，沾枕即眠，睡了許久。

再醒來時，已經是午后。

著眼睛坐起來，見不遠的案上，一支荷花在瓶子里，正是李霽在湖里給摘的那支。

潔白的花瓣，殷紅的邊。雖然只有孤零零一支，瓶子卻配得好看，一看就知道是挑選過的。

容昉和林氏平日在家里不花，總是在禪寺之類的地方才會有些閑逸致，漪如已是見怪不怪。

肚子里有些了。穿好服出去，宅子里卻沒什麼人。

仆婦告訴，李霽陪著林氏禮佛去了。而汪全等人，則跟著容昉到湖邊的食肆里用膳吃酒，現在還未回來。

漪如看著仆婦端來的素齋，頗后悔自己貪睡睡到現在。想到容昉他們吃香喝辣，就覺得饞。

“李公子和我外祖母也用過午膳了？”問。

“用過了。”仆婦道，“李公子和夫人和君吃的一樣，也是寺里的素齋。”

漪如了然。

傍晚時，眾人都回到了宅中。

容昉和汪全等人在外面飽餐了酒，晚餐時，只用了些清粥小菜，便各自歇息去了。漪如推說不，自己待在房里。李霽陪著林氏用了晚膳，待得天黑之后，各去歇息。

漪如待在自己房里，翻著手里的閑書。一直等到外面沒有靜了，將書放了下來。

推開窗，一明月就在天上，外面的院子并不算漆黑。

四下里了，爬上窗臺，而后，小心翼翼地翻出去。

海棠院漪如來過多次，這個房間住過多次，相似的事也干過多次。

這小樓不高，漪如攀著窗臺，腳下找了找，沒多久，就找到了落腳的地方。那是一假檐，就在一樓窗臺上方，沿著它挪步子，沒多久，就可踏到一樹干上。

那是一棵老香樟樹的樹干。壯結實，上方的枝椏，漪如手可及，能作為抓手攀住。

果然，一切如舊。

漪如抓著那樹枝，到了香樟樹上，接下來，只要下了樹就能輕松落地。

就在幾步開外，林氏的窗子微微敞著，漪如能聽到仆婦走的聲音。這個時候，林氏應該是在佛龕前誦經，誦完了才會去睡覺。

小心翼翼，借著香樟樹的樹干往下爬。

可就在離地還有半丈高的時候，突然，發現那里站著個人。

心中一驚，漪如腳下了一下。

一雙手臂扶在腰上，將穩穩托住。

“放手，我抱你下來。”后一個聲音低低傳來，是李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