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親事啊,”陳氏隨即抬高了聲音,笑盈盈道,“那人家可是一等一的好。”
說罷,看向容氏。
容氏頷首,笑著對漪如道:“還不是因為你父親曾答應過你,凡議婚,必定要先經過你同意。你父親怕你又像從前一樣,看到我們說起哪一家,就在信里推拒了。故而定要你回來之后再細說。那兒郎,想必你也知道,就是曲侯的小兒子,蘇子章。”
漪如想了想,記了起來。
曲侯蘇珅,確實有個小兒子,蘇子章。
蘇家祖上出過好些重臣,在京中,是正經的高門族。嚴家與蘇家之間,向來并無許多往來,故而漪如對蘇家的人也并不十分悉。往來不多的原因,當然仍然是嚴家的背景。一個基淺薄的外戚暴發戶,從來不會真正得了名門世家的眼,所謂的往,也就維持在平日見面時的客套上罷了。
“蘇子章?”漪如訝道,“父親怎會找了他?”
嚴祺臉上的神清高而得意。
“豈用得著我去找,是他們上門來求的。”他說。
漪如更是詫異。
容氏在一旁,一五一十地跟漪如說出了原委。
蘇家這小兒子蘇子章,比漪如小一歲,是蘇珅的正室鐘氏親生,自生慣養。又兼他兩三歲時生過一場大病,好不容易撿回命,整個曲侯府上下對他可謂寵溺非常,捧在手上怕飛了,含在里怕化了。
蘇珅夫婦篤信神佛,在為蘇子章的婚姻大事上,更是不敢馬虎。他們去找過許多高人為蘇子章掐算,都說他命有坎坷,要找一個八字契合的人來配。但這蘇子章的八字卻是刁鉆得很,蘇珅夫婦尋尋覓覓,問了許多人家,都沒有合適的閨秀。
又兼蘇家是個高門大戶,斷不肯紆尊降貴,往普通人家去尋,故而這蘇子章的婚事就一直拖著,至今懸而未決。
“我和你父親去年回京城里來,曾將你的八字給了你崇叔父,請他為你在京中留意良配。”容氏道,“也是不巧,你崇叔父在署里,是曲侯的屬下,有一日飲酒,說起此事。曲侯將你的生辰要了去,找人來算,竟是天作之合。他們家大喜過,便請了人到南去,上門提親。”
漪如了然。
這蘇子章,從前確實聽人說過,在家里是個極其貴的。從前在京中,京中的宦子弟本就多如牛,蘇子章又是個男子,自然跟漪如玩不到一塊去,也不會有什麼印象。與他相較,漪如倒是記得蘇家的幾位閨秀,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但凡熱鬧些的聚宴,總不得們。
“如此說來,父親還不曾答復?”漪如道。
“當然不曾。”容氏道,“那邊來問了好幾回,你父親都推說要詢問長輩意思,其實就是等你回來商議。”
漪如對蘇家自是毫無興趣,道:“父親母親可見過了這蘇子章?”
“他小時候是見過的。”容氏道,“只是都是在場面上見見禮,全無深。如今長大了如何,卻是不知。”
“既然父親母親如今連他模樣如何都不知道,如何商議?”漪如道。
“人說了,這位小公子不但出高門,人品才干也是極佳。”陳氏在一旁道,“他也進了國子監,說是及冠之后便要出仕。”
漪如不以為然:“人里的話怎麼能信?為蘇家跑這趟,但是為了事之后的好,也要把黑的說白的。”
陳氏怔了怔,一時結舌。
容氏微微皺眉:“你這又是什麼話,照你這麼說,人里就沒一句真的了?”
嚴祺聽著漪如的話,卻是毫無意外。
“照你說來,如何方為可信?”嚴祺拿起茶杯,輕輕吹一口熱氣,問道。
“自是讓我先親自將他看一看,一底細。”漪如道,“若是好,我便嫁,若是不好,父親便要按先前說好的,不許為難我。”
容氏隨即變,道:“又來胡說。堂堂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里有去看男子的道理。”
漪如反駁道:“母親和父親當年婚時,都是知知底才決定過到一。怎到了我上,就要兩眼一閉?世人連上街買個菜都要看看新不新鮮、賣相如何,怎遇到婚姻這等終大事反而要將自己蒙在鼓里?”
容氏瞪著,正要說話,卻被嚴祺打斷道:“你打算如何去看?”
“我自有辦法。”漪如有竹,“且保證不會被外人知曉。但父親母親須由著我去行事,不可阻撓。”
嚴祺和容氏向來知道漪如脾,相視一眼,各是無奈。
“那麼我也將話說在前頭。”嚴祺看著,神認真,“你不可吹求疵,小題大做。若挑不出那正經的錯來,這婚事便要答應,不可一句不想嫁就搪塞過去。”
漪如有竹地笑了笑:“自當如此。”
*
漪如從前住的院子,也已經修葺一新。
走進自己的屋子里,只見里面的陳設大多還是原來的,都得干干凈凈,一點看不出老舊。
褥子帳子之類的則是新做的,不過那些料子,一看就是一直放在庫房里的存料。
陳氏張羅著,讓婢子們將漪如的行李打開,樣樣歸置好。
漪如則坐到案前去,取來紙筆,研開墨塊,給李霽寫信。
從揚州到長安的這一路上,無人送信,漪如一直沒有筆。不過在啟程之前,他們約定過,漪如到了長安之后就去信報平安。
陳氏這邊跟侍婢們說著話,轉頭,發現漪如竟在那邊擺弄起紙筆來,有些錯愕。
“你如今怎喜歡舞文弄墨起來?”說,“莫不是到了揚州,竟學了許多學問?”
“舞文弄墨不好麼?”漪如笑了笑,“阿姆從前總告誡我,要像別家閨秀那樣坐得定定的,每日與詩書紅相伴。”
陳氏嗔道:“你?你若能定定坐上一刻,我便要阿彌陀佛了。”
說罷,坐到漪如旁。不過到底不識字,看了一會,也看不出所以然。
陳氏又看向漪如。
燭下,的側臉姣好,白如玉,天生的長眉無所描飾。書寫著,長睫垂下,眸流轉,頗是認真。
聽到陳氏輕輕嘆了口氣,漪如轉過頭來。
之間看著漪如,神憐憫。
“我其實也不愿主公將你帶回京城來。”抬手,輕輕著漪如的臉,道,“昨日,我看見了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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