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跟著父親母親來到眠花殿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山王邊的李霽，還有崔珩。

李霽的目也投過來，見到漪如，毫無意外。

見禮之后，皇帝緩聲道:“今日苑中賓客眾多，不及與眾卿敘話。現下外戚都齊全了，長沙王世子也來了，朕也算與手足歡聚一堂。”

眾人皆應下，臉上堆著笑。

王承業和氣地對嚴祺道:“方才太子、趙王和阿竣都在圣前獻上了賀壽詩賦，文吉往年不是也會獻上賀壽文？不知今年可備下了。”

這個，嚴祺倒是真的準備了。他原本想在覲見時獻上，不料侍突然通報說長沙王世子來了，這事便也拋諸腦后。

“確是備下了一篇。”嚴祺說罷，從懷中取出一本的折子來。

他將折子到侍手中，侍轉而呈給皇帝。

皇帝將折子打開，看了一遍，頷首道:“文吉有心。”

嚴祺拜道:“臣通文墨，惟愿陛下安康。”

皇帝微微一笑，將折子給侍，而后，卻看向了李霽。

“去年，長沙王向宗室呈報，說你已經及冠，有了字。”他說，“朕記得，長霆，是麼？”

李霽起行禮:“稟陛下，正是。”

“你當年進京，曾在溫府的清涼會上留下了詩文。”皇帝道，“朕當年諸事繁忙，只聽得別人傳誦，卻不曾聽你親自誦詩作。今日你到了宮中，為朕作兩首，如何？”

李霽道:“臣遵旨。”

“不過今日作詩，朕要出題。”皇帝說著，看向王承業旁，“王竣。”

王竣隨即出來，向皇帝一禮:“陛下。”

”梅蘭竹四，一一首。你與王世子每人挑選兩首，如何？”

王竣意氣風發:“臣遵旨。”

皇帝頷首:“如此，你先來。”

王竣想了想，道:“陛下，臣挑和梅。”

皇帝看向李霽，道:“長霆便以蘭和竹為題，如何？”

李霽一禮:“臣遵旨。”

漪如坐在嚴祺后面，看著這場面，心中有了數。

方才漪如聽皇帝說要李霽作詩，心中還覺奇怪。皇帝對長沙王一家明明討厭得很，哪里來的雅興，竟專門將李霽召來作詩。

現在明白了。這架勢，顯然是要李霽和王竣比試。

并且，方才這所謂的出題，也頗有些貓膩。皇帝讓王竣先選，王竣便選了和梅。

與壽相關，梅花則是皇帝的喜之。這兩樣，本就讓王竣先討了巧。

雖然漪如一向知道李霽有些文采，但畢竟離開京中多年，對王竣沒什麼了解，不知道這般形，李霽能有幾分勝算？

心跳莫名地加快。忍不住坐直了，竟有了從前看李霽賽龍舟時的心，盼著他能夠在這個地方不被任何人下去。

王竣不假思索，開口便誦起詩來。先是詠，而后詠梅。

兩首詩皆詞藻華麗，對仗講究，頗為有模有樣。

“阿竣年紀輕輕，便可有這般文才。滿腹詩書，信手拈來，真乃年有為。”詠完之后，中山王贊許道。

王承業王出得意之，王皇后微微頷首。徐氏站在王皇后旁看著王竣，眉頭舒展，笑意欣。

漪如卻頗是不以為然。

自就去過不的高門貴胄的雅會詩會，便是自己對詩文不興趣，也聽過許多，分辨得出好賴。在看來，王竣這詩，與大多數人作出來的一樣，流于形式，只重堆砌，博個面上采，實則空無。這樣的詩，每一次詩會之上都有不。作出來之時，會被賓客們互相盛贊吹捧，卻不會為真正的名作流傳出去。

皇帝亦出微笑，頃，看向李霽。

“長霆可想好了？”

李霽道:“稟陛下，臣已想好。”

說罷，他以蘭和竹為題，也詠了兩首。

漪如聽著，只覺心神漸漸定下來，出了笑意。

李霽作詩，并無什麼華麗深奧的辭藻，一字一詞皆是質樸簡潔，但韻律對仗一樣不差，且字里行間出一超然的靈氣。前一句是在詠，仿佛平平無奇，但后一句便如畫龍點睛，轉折之間生出意趣來，教人忍不住回味。

在李霽的詩面前，王竣的那兩首顯得繁瑣累贅，華而不實，高下立判。

他詠完之后，眾人換著眼神，一時間，殿上無人說話。

跟漪如一樣，這殿上的人，就算自己作不出什麼詩來，也是無數雅會浸過的，多能品出詩文好壞。但眾人心里也知道，長沙王世子是皇帝的仇家，王竣是皇帝的外戚，在皇帝面前，夸任何人都比夸長沙王世子要來得安穩。

詭異的寂靜持續片刻之后，忽然，一陣拊掌之聲響起。

眾人看去，卻見那人竟是嚴祺。

只見嚴祺微笑道:“王世子這詩，形神兼備，雖是詠，卻自有一高潔大氣。世子才名，果不虛傳。”

李霽瞥了瞥他后，漪如臉上帶著笑意，雙眸清亮。

“高侯謬贊。”他謙遜道。

皇帝坐在上首，神不辨喜怒。他看了嚴祺一眼，頃，亦出淡笑:“長霆詩才，確有目共睹。”

眾人得了這話，方才紛紛附和，不過聲勢遠不及方才稱贊王竣。

韋襄拿著茶杯，緩緩喝一口茶。他看了看王承業，只見那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許多。

心中頗為滿意。

李霽的詩了王竣一頭，漪如自是高興，不過嚴祺方才為李霽出頭，很是心復雜。

王竣和皇帝的關系，上輩子就已經知道了。

是太子告訴的。

上輩子，王竣一直是太子邊的近侍。嚴家快要倒臺之前，王竣被皇帝任命為太極宮的殿中將軍。年得意，京中無人不艷羨。

只有太子對此頗為冷淡，且從此與王竣疏遠。

漪如察覺，問他何故如此。

——“何故？”那時，太子冷笑，淡淡道，“我的手足，每個人都是虎狼。”

那時，他并未明說。但漪如早已經知道了皇帝和徐氏的事，即刻明白過來。

想起舊事，漪如往太子那邊看一眼，卻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那雙眼睛，如上輩子一般，無論什麼時候都著一鷙，讓人猜不他心中所想。

漪如轉開目，平靜如常。

卡文，所以遲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