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如很是后悔把嚴楷和玉如帶出來。

這兩人都是在家里悶得不耐煩的，此番出來，又不像宮那樣拘謹，是規矩，可謂是得了放風的犯人。

漪如本想跟崔珩好好相相，套一套近乎。不料，那頭，嚴楷跟崔珩滔滔不絕，聊得港；這頭，玉如著漪如，要陪自己玩，還嘰嘰喳喳地問這問那。

“姊姊，那是什麼？”玉如坐在漪如旁，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指著遠的亭臺樓閣問道。

“那是芙蓉宮。”漪如道。

“也是皇宮麼？”

“嗯。”

玉如仔細了，又指著另一:“那又是什麼？那片花樹上立著高塔的。”

漪如嘆口氣，不由地瞥向船的另一邊。

崔珩和嚴楷也坐了下來，但因得座位分在兩邊，兩兩相對，漪如只能在這邊和李霽對坐，只得眼地看著崔珩和嚴楷坐到了一。

再度后悔自己懶，本想著用嚴楷來當擋箭牌，家里容易放人。不料這傻弟弟這般憨直，一直著崔珩，到頭來壞了的事。

“姊姊，”玉如仍扯著漪如的袖子，問道，“我們能到那塔上去玩麼？”

“那塔去不得。”只聽崔珩忽而答道，“那是芙蕖寺，近來正在大修，塔院都封了起來。小君若想觀景，先前的觀瀾閣乃是正好。”

崔珩到底是生人，玉如與他不，“哦”一聲，終于安靜下來。

漪如得了機會，接過話頭，向崔珩道:“那觀瀾閣是先帝的書院，我記得是宗正寺所屬，外人輕易不得進去。宗正寺卿如今也換了人，與我們家不，只怕是難得的。”

崔珩莞爾，道:“我亦是一樣，今日之所以能，到底是托了長霆的福。”

漪如訝然。本以為李霽遠離京城，雖是宗室，但在京中沒有什麼基，與外地人別無二致。沒想到，他竟還有這等門路。

“你為何能進去？”問李霽。

李霽從銅壺里盛出茶來，添面前的杯子里，淡淡道:“我為何不能進去？觀瀾閣是我父親名下的。”

漪如愣住。

“當年我父親初封長沙王時，先帝建了觀瀾閣，下詔將它賜給了我父親。”李霽道，“只是我父親一直不曾回京，這觀瀾閣便由宗室代為照管。我要，就算是宗正寺卿也不可阻攔。”

漪如明白過來，不由對李霽有些刮目相看。

這人再一次在以為自己很了解他的時候，讓吃驚了一把。

“不愧是阿霽。”嚴楷笑嘻嘻道，“果然什麼也難不倒你。”

李霽聽了這話，只彎了彎角，仿佛理所當然且稀松平常。

漪如看著他，卻覺得不妥。

這事說出去自然出風頭，對李霽而言卻并無好。皇帝和長沙王的矛盾來源于先帝，以漪如對皇帝的了解，任何將先帝和長沙王牽扯到一起的東西，他都不會喜歡。這事若傳到黃得耳朵里，他不知又會生出什麼歪心思來。

想說兩句，卻礙于崔珩，到了邊的話有咽了回去。

玉如顯然對觀瀾閣很是有興趣，還想再問，話才出口，漪如溫地往里塞了一塊香糕。

“我方才聽君侯說起那騎之事，”轉開話頭，道，“我不曾去過大漠，也不曾看過騎，只想到書上看過些詩句，‘仰手接飛猱，俯散馬蹄’，君侯說的騎，想來也是如此？”

崔珩謙遜道:“大部分人并非詩中寫的那般厲害，我亦不可，倒有一些本領高強的壯士，馬箭皆是湛，或可與詩中所述比肩。”

漪如頷首，想了想，道:“我曾聽人說，運籌帷幄方可決勝千里，若無高明統帥，只怕是再厲害的壯士，也不可發揮出十分之一的本事來。不知這話可對？”

說話時，雙眸盈盈，似天真又似好奇。

李霽喝著茶，瞥一眼，目淡淡。

崔珩看著，邊浮起笑意。

他正要答話，嚴楷卻在一旁道:“自是如此。否則那一樣的兵馬，為何別人戰績平平，君侯帶出去的卻能破敵立功？”

漪如心里翻個白眼。

嚴楷又頗興趣地問崔珩:“君侯方才說可教我學騎，不知何時有空？”

“這個麼，”崔珩想了想，道，“過幾日驪山春狩，不知公子可有意前往？”

“春狩？”嚴楷有些茫然。

他六歲離京，不記得京中那些繁雜的游樂之事。漪如卻知道。

春狩，名字聽著威武，其實也不過是一樁消遣。

三月是踏青賞花的季節，先帝十分喜歡驪山行宮的春景，于是每年三月，都會移駕驪山行宮去住上些日子。而為了顯示群臣和睦，與民同樂，先帝也會特地讓一些大臣和貴胄伴駕。

因為是消遣，這春狩時有時無。不過當今的皇帝頗喜歡春狩，故而雖對先帝留下的習慣摒棄頗多，這春狩卻保留了下來。過去，每次春狩，嚴祺一家也總是會奉詔伴駕。

現在麼……

“家父近來偶風寒，不便遠行。”不等嚴楷多說，漪如道，“這春狩，只怕就算宮中下了詔，阿楷也去不得了。”

嚴楷雖比漪如年紀小，卻是知道些事的。他聽漪如提到宮中，就知道此事不可為，只得將心中剛生出的希下去。

崔珩頷首，對嚴楷道:“如此，京中亦有不錯的校場，待我得了空閑，定然邀公子前去。”

嚴楷的神復又振，道:“多謝君侯。”

這話頭隨著騎二字說開去，又說到了戰事。李霽也頗興趣，隨即問起了西北的騎兵和馬政，崔珩一一回答，似打開了話匣子。二人從西北說到東南，又說到了李霽的水師。

嚴楷一向喜歡聽這些，問七問八。三人一路說得港，滔滔不絕，漪如再也沒有了話的機會。

玉如聽不懂，又兼早上起得太早，有些累了，打個哈欠，趴在漪如的懷里睡了過去。

漪如百無聊賴地摟著，不期然地，與李霽的眼睛相遇。

李霽看著，目似笑非笑。

漪如撇了撇角，轉開眼睛。

不好意思，今天回家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