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霽回到長沙王府里,汪全迎出來。
“殿下回來了。”他笑嘻嘻道。
李霽看了看他,沒說話,徑直府,往書房而去。
“殿下。”汪全跟著他進屋里,道,“嚴君讓人送了幾本書來,我放在了殿下案上。”
李霽應一聲,看了看那那些書,忽而道:“是小娟送來的,是麼?”
“正是。”汪全道。
“王府前守門的人跟說,我離京了。”李霽不不慢道,“教他們這麼說的,是你對麼?”
汪全訕訕,干笑一聲。
“殿下都知道了?”他忙道,“我也不過讓他們跟小娟開個玩笑,不料,竟是當真了。”
說罷,他笑嘻嘻地瞥著李霽,“莫非嚴君跑去找殿下了?對殿下說了什麼?”
李霽冷冷道:“下次再有這等事,你便回廣州去。”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人再也不敢了!”汪全忙道,臉上卻笑意更深,語重心長地解釋道,“我也是為殿下著急。殿下這些日子郁郁寡歡,偏偏嚴君又杳無音信,見殿下一面都不肯。我實在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若殿下憋出病來,回頭大王就要拿我等是問,這誰人擔得起……”
話沒說完,李霽橫來一眼:“誰說我郁郁寡歡,誰說這跟有關系?”
他臉沉沉的,汪全隨即識相地說:“是是是,一點關系也沒有,是小人妄自揣度了。”
話這麼說著,他卻依舊嬉皮笑臉。
李霽不理他,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
汪全看著他的臉似乎平靜下去,過了會,又賊兮兮湊過來:“嚴君見到殿下時,模樣可是十分著急?”
李霽忍無可忍,便要手。
汪全靈活地閃到一旁,笑著行個禮:“小人告辭!”
李霽瞪著他的背影,直到書房的門關上才轉回頭來。
他卻沒有繼續翻漪如送過來的書,而是落在了一旁的書架上。
那里放著一本老舊的小冊子,面上的裝裱已經落了灰。
李霽將它出來,吹一口氣。
小冊子的面上,赫然寫著幾個字——《余太史千字讖》。
*
進五月,雨水有多了起來。
一個消息從隴南傳來,讓人們議論紛紛。
隴南突發連日暴雨,皇家的祖廟倒了一配殿。
此事,雖不是大事,卻也并不一般。
皇家起于隴南,開國前,高祖皇帝是土生土長的隴南人。登基之后,雖然京城建了太廟,龍興之地也不敢忘,隴南仍設著皇家祖廟,且每一代都會興修一番,頗是重視。
隴南雖氣候溫潤一些,連日暴雨卻是卻是極。據當地呈上來的奏報說,那暴雨連下了七天七夜,還起了一場龍卷風。那祖廟的配殿,就是這龍卷風吹倒的。
天生異象,難免讓人揣度。
就在此時,太史令余謂求見。
余謂是先太史令余峙的兒子。余峙學識淵博,通天文,是世人眼中的神人。當年先帝為擇選儲君而為難,曾向余峙詢問,而后,就將皇帝立為了太子。
因得此事,皇帝對余峙敬重有加。在余峙去世之后,余謂子承父業,前兩年也當上了這太史令之職。
余謂對皇帝說,他夜觀星象,發現星辰異變,其對應的方位,正在隴南。
“臣父臨終前曾作《千字讖》,其中有一句,曰‘紫微七子,朱雀雙,琴瑟和鳴,國壽永昌’。”余謂道,“不知陛下可還記得。”
皇帝聽著,捋著胡須,思忖片刻,道:“確頗覺耳。”
余謂道:“當年長沙王世子和嚴君在陛下面前認義親時,汝南侯曾在陛下面前引用過。”
經他提醒,皇帝想起來。當年,正是汝南侯韋襄引用了余峙留下的這句讖言,將皇帝說服,讓長沙王世子和嚴祺的兒嚴漪如認了義親。
余謂稟道:“陛下明鑒。先父確實曾有此言,卻是被汝南侯強行誤解,以致今日禍事。”
皇帝聽得這話,頗有興趣:“怎講。”
余謂道:“當年汝南侯說,陛下如今共有皇子公主共計七人,正合‘紫微七子’。此言,自在道理之中。可他說‘朱雀’應在了長沙王,長沙王當有二子,須得認一個義親,與長沙王世子雙,這卻是無知之言,荒誕不經。長沙王一介藩王,怎可與帝王相提并論,同在一句讖言之中?先父一世鉆研天象,所謂朱雀雙,乃指的是朱雀七宿的井宿及鬼宿。陛下,井宿為天之南門,主水事;鬼宿乃朱雀頭眼,乃天廟。此二宿無恙,則可佐社稷安穩。隴南天災之時,臣觀星象,竟是這二宿有了變。隴南祖廟在暴雨之中損,應的正是此兆。”
皇帝看著他,神喜怒不辨。
當年之事,他自是記得。
認嚴漪如作義,是長沙王提的。而韋襄搬出余峙的讖言,侃侃而談,勸皇帝全。
這些人的心思,皇帝何嘗不清楚。
他和長沙王貌合神離,是每個人都知道得失。韋襄和嚴祺平日里斗得厲害,遇到能惡心一把嚴祺的事,自是不會放過。至于長沙王,他說自己是了高人指點,要覓有緣之人做義。這話是真是假,皇帝也不在乎。但他知道,嚴家出了一個文德皇后,如果再出一個太子妃,的恩惠就太多了。嚴漪如給長沙王做了義,日后若再要當太子妃,便不倫不類。
果然,后來為太子定親的時候,大臣們之中就有不人以此為由,反對讓做太子妃。
恰好嚴祺那時出了事,皇帝順水推舟,將太子妃換了人。
舊事浮上心頭,皇帝看著余謂,道:“如卿所言,這天災,與那義親有關。”
“正是。”余謂道,“臣觀星象之后,亦是吃驚,旋即將長沙王世子和嚴君生辰八字取來相看。這嚴君,若照通行之法卜問,乃貴人之相,但以八卦數理算,卻命藏坎坷,克家克夫。所謂家,乃至同宗之家。長沙王乃宗室,將嚴君收為義,雖不曾改姓,卻也算收了宗族。汝南侯不識玄理,信口開河,危害甚重。陛下若不加改正,只怕下一步,就要應在了皇家脈上,殃及子嗣。”
“殃及子嗣?”皇帝的聲音不疾不徐,道,“如何殃及?”
“或病患,或之災,或舟楫之禍,難以盡述。”
皇帝的目沉下。
他沒說話,頃,目落在案上的一角。
那里放著一本素面的折子,是一篇他令翰林院為王竣作的祭文。
“卿方才說,這嚴君命藏坎坷,妨同宗之親。”他緩緩道,“克夫又是何解?”
還有一章,大約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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