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府里的仆婢們，都覺得今日奇事一樁接一樁，快得讓他們反應不過來。

早晨，他們送主人一家出門，為二公子嚴楷立功賞而高興，并在私下里議論，北寧侯九九也會到那宮宴上去，不知道回來的時候會不會雙喜臨門。

不料，果然雙喜臨門。皇帝不但嘉獎了嚴楷，還當眾給君嚴漪如賜婚了。

只不過那夫婿并不是北寧侯，竟然是長沙王世子。

對于長沙王世子，嚴府的仆婢們可謂復雜。此人才貌無雙，天下景仰，無論何時何地被人提起，皆是贊譽之詞。嚴府眾人也不例外。每每聽到長沙王世子的名號，也無人不識贊嘆之。可與此同時，眾人也知道自家主公和長沙王的關系，以及他對那所謂的義親的態度，故而在家中，眾人從來不敢堂而皇之地提起長沙王父子。

但世事偏偏如此弄人。就在今日，兩家竟然從義親變了真親家。

嚴祺一家從宮里回來之后，眾人得知此事，皆錯愕不已。

看到嚴祺那沉的神，眾人大氣不敢出，又擔心不已。甚至有人推測，嚴祺那樣的討厭長沙王，會不會為了這個鬧出什麼事來？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際，突然，長沙王世子竟登門求婚而來。

那些聽到他說話的小婢們，個個紅了臉，激不已，仿佛被長沙王世子提親的是們一樣。

“我一直以為長沙王世子那般高高在上的人，天下之事，只有他想，豈有別人說不的？得了圣上賜婚，他已是君那名正言順的夫婿，可他竟還關照起主人的意愿，親自登門提親。”

“就是，他還說，他一直對君有意……”

小婢們皆癡笑沉醉，捧心慨。

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對這王世子的提親，嚴祺一反常態，不但沒有拒絕，還當日就把王世子留在家中共宴，和他飲酒。

過去，因為容氏盯著，嚴祺飲酒最多只是小酌，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喝得酩酊大醉。

長沙王世子倒也有耐心，一直陪在嚴祺邊，聽著嚴祺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醉話。嚴祺讓他喝酒，無論倒多，他都毫不猶豫地接了。嚴祺對此似乎頗為滿意，拍著他的肩頭哈哈大笑。

要不是容氏趕來，強令人把酒拿走，恐怕嚴祺會一直留他喝到天明。

嚴祺已經是爛醉如泥，被仆人們扶走的時候，里仍嘟嘟囔囔地嚷著他沒醉。與他相反，李霽的臉上卻仍舊白凈，似毫無醉意。

容氏看向李霽，頗是歉疚，道:“我家君侯不勝酒力，實叨擾了世子，還世子莫怪。”

李霽道:“君侯高興，在下自當陪著，夫人不必客氣。”

容氏出微笑，了外頭天:“時辰不早，只怕路上漆黑難行。世子不若在寒舍住一宿，明日再回王府去？”

李霽道:“夫人不必勞煩，在下王府之中還有些事務，須得回去置。今日府上設宴款待，已是叨擾，改日君侯若還想飲酒，在下定當作陪。”

容氏頷首:“如此，世子走好。”

說罷，讓人喚來嚴楷，讓他送李霽出門。

嚴楷頗是高興，引著李霽往外頭走去。

“阿霽你真厲害。”他忍不住夸獎道，“我還以為父親那執拗子，定要生氣一陣子，不想他見了你，竟然就好了，還愿意與你暢談飲酒。”

李霽道:“我與府上本無許多恩怨，高陵侯亦是直爽之人，話說開了便也好了。”

說著話，忽然，嚴楷輕咳一聲，從引路的仆人手中接過燈籠來。

“你們回去吧，我自己送世子出去便是。”他說。

仆人們應下，行禮告退。

李霽有些詫異，正要問話，卻見前方的花樹后面走出來一個人。

竟是漪如。

嚴楷笑嘻嘻道:“我在前面等著。”說罷，提著燈籠自顧而去。

月下，漪如穿著一素凈的，似泛著淡淡的。

四目相對，李霽沒說話，走到跟前。

“你喝了許多酒麼？”問。

“不曾。”李霽道。

話雖這麼說，漪如卻嗅到了他呼吸里的酒氣。

皺皺眉，詫異道:“你怎喝這麼多也不醉……”

話沒說完，突然，李霽出手來。

下一瞬，漪如落到了他的懷抱里。

溫熱的料上帶著淡淡的酒氣，伴著夜風沁呼吸，漪如只覺耳灼熱。

“會被人看到……”小聲道，想掙。

李霽卻全然沒有放開的意思。

“片刻便好。”他的聲音在耳畔低低道，“只是片刻……”

他的向前傾著，有些重。

當他的頭靠在漪如肩上的時候，漪如忽而明白過來，他并非不會醉，只是擅長讓人看不出來。

漪如沒有再。

“頭暈麼？”輕聲問道。

“有些……”李霽道，聲音里有些低沉的呢喃，漪如只覺心頭了一下。

“傻瓜。”覺得好笑，“你覺得喝不下了，不喝便是，為何還要強撐？你不是說，無人能迫你做不想做的事麼？”

“那是你父親……”李霽繼續喃喃道。

心底倏而一，漪如停頓片刻，也將手臂環在他上，沒說話。

春夏之，暑氣初起，園子里蟲鳴陣陣。月灑下，二人的影子淺淡，疊在一，與花蔭相融。

好一會，李霽才抬起頭來。

“好些了麼？”漪如問道。

李霽“嗯”了一聲。

他注視著，忽然，角彎了起來。

那笑容映著月，莫名的溫，很是好看。漪如著，心又被了一下。

“笑什麼？”囁嚅道。

“笑今日之事。”李霽道，“我到現在仍覺得似在做夢。”

漪如沒說話，頃，李霽的手臂突然被擰了一把。

“嘶……”他哼出聲來，瞪一眼，“掐我做甚？”

“自是讓你看看是不是真做夢。”漪如道，“有一件事，你還不曾與我代清楚。”

“何事？”李霽問道。

“我們這義親結了這麼些年，從來無人理會。”漪如道，“怎麼恰恰是今日，那余謂突然跳出來解那什麼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