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宋意歡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四年前,自己扮作長姐的模樣,在國子監外的那座破廟里與姬陵川相識的經歷。
自十三歲起,便在長姐的安排下,常常扮作長姐的模樣替長姐去國子監上學。謊稱子不適,從始至終都戴著帷帽上課,從來沒有人懷疑過的份,就連夫子也沒有看出任何不對。
還記得,那是春日的一個午后。
那日書院教習的是騎,那門課程對極為不利,擔心會暴份,壯著膽子逃了學,躲了國子監后山的一座破廟中,藏在那破爛佛像的肚子里睡覺。
睡得正香時,外頭忽然傳來腳步聲,擔心會被人發現,屏住呼吸,一不,生怕會被人發現,拆穿假扮嫡姐的事。
聽到了外頭那兩人所議論的容。
他們在議論著如何對一名武將定罪。那名武將曾經是一個江洋大盜,犯下殺戮無數,逃邊關后投了軍。沒多久,他便立下軍功一路升遷,最后了駐守邊城的一名將軍。
他封將軍后,常常在城中施粥放糧賑災,而與此同時城里莫名其妙開始死人,且死的都是一方富商,死時所有財均被洗劫一空。
卻又因為這些都是商,并沒有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反而讓人拍手好。如此過了數月,府在某個富商家中將他抓了個正著,他是殺人兇手的事才得以出。
這件事當時掀起了不小的波瀾,百姓們念他常常施粥,又有軍功,跪在邊城府衙門外為他求。可他到底犯下的是人命大罪,且死者也有親人,不愿就這樣輕拿輕放,了一個難題。
那日,那兩人各執一詞,在外頭爭的是不可開,最后也沒爭出個所以然來,就這樣離去了。
br> 在那兩人離去后,從佛像后走出來,思索著那樁案子,心思一,想到了一個或許可行的法子。回去之后,將那法子寫下,次日又去了一趟那破廟,將自己寫下的解決之法塞在了團之下。
本以為那便是他們兩人唯一一次集,可當再次去往那破廟,竟在團下看到了他的回信。
他在心中謝了的相助,還自稱是“靈機先生”。
心中愧疚自己聽了別人的談話,又提筆給他寫了回信,靈機一,稱自己為“岳麓神”。
這般一來一回,兩人就通過那座破廟通起了信,這一通,便是數月。
他時常會問一些解不開的難題,每一次都能尋到刁鉆古怪的角度去破解;悉之后,也常常會在書信中向他抱怨一些瑣事,諸如今日被阿娘罵啦,今日又做錯事被罰啦等等。
彼時的字跡還很稚,而他的字已見風骨凌厲,他還曾在心中笑話過,便下了決心要將一手字給練好,好讓他刮目相看。
可奇怪的是,兩人通信數月,除了那一日之外,竟沒有再在廟中相遇過了。
只能從信中知道他很忙,常有任務在。
直到有一日,他終于在信中提起,想要見一見。
心了。
他們兩人約了小滿日在破廟中見面,那日本打算要赴約的,卻
不想,小娘遭了難。
如今回想起來,那日即便兩人順利見了面,得知他的份,也一定會對他敬而遠之。
親王府的世子,不是一個小小庶可以高攀得上的。
他們兩人數次在破廟中錯過,其實早已經定下了他們兩人之間的命運。也許上天也想告訴,那般出,就莫要奢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了。
沉睡中的宋意歡眉頭鎖著,眼淚不控制的自眼角落,沒鬢角浸枕中。
驚濤院,姬陵川此時亦是陷了夢境之中。
姬陵川又做夢了。
但這一回,他夢見的不是什麼香艷的場景,而是他再一次回到了一座他異常悉的破廟里。
那是位于國子監后山的一座廢棄廟宇,屋頂坍塌,廟中鋪滿了灰塵結滿了蛛網,香燭翻倒在供桌上,看上去糟糕極了。
他夢見他與姬子桓一前一后走進了這座破廟中,他們站在破廟中央,開始爭論了起來。
他們在議論著如何對一名武將定罪。
他與姬子桓各執一詞,在破廟里爭得不可開,最終誰也沒說服誰,便就這樣離去了。
看著昔日的自己頭也不回的走出這破廟,姬陵川心中無比著急,他追上前去,想要攔住自己,許是他的心聲太過強烈,夢里的他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向破廟。
夢中的姬陵川轉過,重新回到了破廟里,朝著廟中那尊泥塑的佛像走去。
姬陵川覺自己的心臟劇烈跳起來。
近了,又近了。
r> 就在他抬眼就能看到佛像后面的景象時,姬陵川陡然從夢中驚醒過來,發現自己竟是出了一大汗。
夢中的場景煙消云散,眼前沒有什麼破廟,而是寧親王府驚濤院他的寢屋。
坐直起,姬陵川沉沉吐出了一口氣。
他取下柜子上那壇青梅,從里面取出一顆含在了口中。
酸得讓人皺眉的滋味在舌尖化開,一如此時他的心。
他與那位小友相識時,他還沒有率領玄甲軍去往邊關敵,姬子桓也沒有登基為帝。
兩人去那破廟里議事純屬是偶然,但當時的兩人竟都沒有察覺,當年的那尊佛像后面竟藏著一個人。
一個年紀不大的,將他和姬子桓爭論的容全部都聽了去,并且在廟中給兩人留下了破解之法。
曾經他以為,他的新婚妻子便是他久久尋而不得的舊友,這讓他高興得一顆心都在。
如今,他才得知,他從始至終都認錯了人。
他與,在小滿那一日,便已錯過了。這一次錯過,不是錯過了四年,還有可能,錯過的是一世。
他當然可以無視世俗禮法將納為妾室,讓永遠留在他邊。
可他忘不了小滿那一日所承的一切,忘不了他們兩人之間的錯過是因為生母,一個婢妾的死。
難怪,難怪宋意軒會對他說出那番話,希他不要納宋意歡為妾。
舌尖上的青梅也不住姬陵川間和心上的苦,他著頭頂縱橫錯的房梁,眼眸如夜般幽深凝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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