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倒是已經睡得很沉。
近來十分嗜睡,每天清晨的起床都了最難捱的時候,白天也總忍不住的瞌睡,今天在河邊洗服的時候更是差點蹲著睡了過去。
可這個家並不允許好好的修養,甚至因為吳氏的早產又要照顧兩個孱弱的小子,而使得有更多的活計都到了劉氏的上。
所以這些天,雲萱幾乎與寸步不離,就擔心什麼時候睡著了,再出意外。
三百裡外的越州城此時也被夜籠罩著,但對城裡的許多人來說,現在卻還不到關門閉戶、吹燈安歇的時候。
這裡有小橋流水,有花團錦簇,還有庭院深深,那一座座高門大戶簷下的燈籠隨風輕擺,將夜點綴得朦朧而璀璨。
一座佔地極廣的府邸聳立在城北桐花巷的最深,大門邊上的兩排燈籠將門外的百年梧桐樹照得影影綽綽,也照亮了高掛在大門上方那龍飛舞的「衛府」二字。
前院書房裡,十二三歲的兩個年郎相對而坐,皆都姿容不俗。
一人白勝雪,紅齒白的兩頰還帶著些尚未來得及退去的,本該是十分可可親的,但他表肅然,斜飛的雙眼之中沁著點點清冷的星芒,正襟危坐,讓人不敢靠近。
另一人則紅瀲灧,子斜歪著,懶洋洋的倚靠在一邊扶手上,卻渾上下無一不緻,白如脂,紅似,得難辨雌雄,艷靡麗,勾人心魄。
白年的手上著一塊四四方方,黃褐似凝脂的,修長的手指晶瑩剔,更襯得那其貌不揚。
不,簡直是醜陋不堪!
「這皂的東西,當真有你說的那般好?」
沒錯,這正是雲蘿那個製濫造的手工皂!
紅年懶懶的垂著眸,隻見得睫纖長,眼尾暈紅似染了胭脂。
當他聽到這話之後抬起眼眸來,卻見那一雙本該風流多的桃花眼裡反不出一明,黑沉沉的,從姿態到神都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冷漠。
他的目落在那塊皂上麵,沉靜的眼底忽然湧起了一漣漪,「香胰子有的功效它都有,且製作簡單,材料便宜,還能推陳出新分出更多類別與等級,過不了多久便能完全取代香胰子傳遍大彧。」
若非在江南行事沒有你衛小侯爺方便,你以為我會把這等好事送到你手上麼?
不爽!
白年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倒是有些驚訝,「你知道如何製作?」
「不知。」
知道也不告訴你!
竟然想空手套白狼,不出一兩銀子就得了阿蘿的方子,不要臉!
他挑了一塊看著最順眼的點心,放進裡咬了一口,然後就把剩下的半塊放回到了桌上,垂著眼眸恍惚似有那麼一點點的委屈。
想念阿蘿親手做的桂花糕。
雲蘿在院子裡磨刀霍霍。
鄭大福被氣狠了,躺在床上第二天都沒有能夠起來。
鄭收在院子裡轉了幾個圈,又朝正房那邊張了幾眼,然後沉著臉轉出了門。
兩頭白豬在後院豬圈裡「嗷嗷」的著,不斷用鼻子供著木闌珊,吵得孫氏走出門來就罵道:「人都死哪去了?什麼時辰了還不去餵豬!」
可惜往日一聽見的號召就急忙忙衝出來的劉氏一早就被雲萱拉出了門,剩下在家的幾個弱的弱,小的小,怕是連泔水桶都拎不起來。
孫氏喊了兩聲沒得到半點回應,臉就瓜拉著黑了,忽然沖著在院子裡磨刀的雲蘿說道:「賤丫頭,還不快去把豬給餵了?」
如果去餵豬,不就等於承認了自己是賤丫頭?
雲蘿側過頭看向,指腹輕輕的蹭了蹭磨得雪亮的刀鋒。
這把小刀的質量一般,所以總是需要隔三差五的磨一磨,磨出鋒芒,寒鋥鋥,卻嚇得孫氏連忙後退兩步,厲荏道:「你……你想幹啥?」
這反應讓雲蘿也愣了下,就覺得孫氏對是不是有啥誤會?不然為啥見出小刀就一副命到了威脅的張模樣?
「我可以幫你把那兩頭豬給宰了。」把小刀在手指間轉了兩圈,說,「雖然還小了點,也不多,但以後就再也不用辛苦的給它餵食,連二姐和四妹妹都不用每天出去割豬草了!」
越說越覺得這主意不錯,當即就站了起來,對著後院的方向蠢蠢。
孫氏嚇得幾乎尖,「噔噔」的跑出來攔在通往後院的路上,「你敢!死丫頭,你要是敢家裡這兩頭豬,我就……我就先宰了你!」
現在倒不怕雲蘿會對做什麼了,隻擔心會對家裡的兩頭豬痛下殺手。
這死丫頭年紀小小,子卻兇得很,後山上多獵死在的手上!
文彬蹲在後麵的笑,雲蘿瞥他一眼,然後將小刀收好,「背簍修好了沒?」
「好了!」
看著捧到麵前來這個被修補得七八糟、連形狀都有些變了的背簍,雲蘿也不嫌棄,接過來背好,然後拉著文彬就出了家門。
走出兩步,忽然又退了回來,對瞪著的孫氏說道:「家裡那麼多能幹活的人,你做什麼隻盯著我娘和二姐不放?別以為們老實聽話就能可著勁的欺負。你以後要是再這樣,信不信你怎麼欺負的,我就怎麼從你和小姑上找回來?」
孫氏頓時被氣個倒仰,指著罵:「沒大沒小的畜生!老天爺遲早落個雷下來劈了你!」
可惜這話對雲蘿沒有半點威懾,還側過頭,冷眼看向站在東廂屋簷下瞧熱鬧的李氏,「我爹孃就是太老實了,瞧把你們一個個給慣的!」
李氏臉一變,眼見著雲蘿說了這麼兩句之後轉終於出門,轉頭卻要獨自麵對孫氏被挑起的火氣,不得不強笑著說道:「娘,弟妹們都忙,就我閑著,餵豬這個事兒就給我吧。隻是我不大會做這些,還得辛苦娘教教我。」
這胡話說得一點也不心虛,偏偏孫氏還就吃這一套,忍不住舒展了臉,覺得跟大兒媳比起來,另外兩個真是連跟頭髮都比不過!
其實李氏哪裡會沒做過這些事?當年劉氏進門在之後的好幾年,在那幾年裡,為家裡唯一的兒媳婦,孫氏哪可能放任舒舒服服的?做飯洗餵豬……哪一樣都沒有落下。隻是聰明甜又會躲,常能找機會去鎮上,許多活計自然也就躲開了。
不過那都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孫氏自從有了兩個小的兒媳婦,就開始一心捧著大兒媳,尤其是在長子考中了秀才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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