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的院子院門半開著，雲蘿下了山之後就徑直推門走了進去，就見西邊院子的一角用細條竹子新圍出了一個小圈，劉阿婆正站在那兒低頭凝視著圈子裡嘰嘰喳喳到鑽的幾隻小崽子。

聽到靜，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又麵不改的轉了回去。

這一眼冷冷的，怪嚇人，不過雲蘿已經習慣了，倒並無所謂。

將手上的和簍子裡的幾隻獵全倒在了院子裡，然後挑揀了最的兩隻雉放到一邊，又拎出唯一的那隻花貍子。

山上最多的就是兔子和野，平時捉的也基本都是這兩種小，花貍子還是第一次捉到。聽說這東西的特別好吃，反正是沒吃過，眼下倒可以嘗嘗了。

將其他所有的獵塞回到簍子裡，然後擼了袖子就打算剝皮放。

劉阿婆走了過來，揮手將趕到一邊，聲音啞直刮人耳朵，「這些東西你理不好，走吧，明天再來。」

雲蘿睜大眼睛看，阿婆，我現在連理生都要被你嫌棄了嗎？

劉阿婆卻不多看一眼，彎腰拎起這三隻獵將它們放到井邊，轉進灶房不知拿什麼東西去了。

雲蘿顛顛的跟在後，「阿婆，有什麼活沒？」

阿婆不理，徑直從櫥櫃裡挑了小半碗不知啥東西，又拿了鹽罐子就走出灶房。

高有限，雲蘿看不見那小碗裡裝了些什麼，不過聞著味兒應該是什麼香料，七八糟的有點刺鼻，讓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又跟著回到院子裡，眼角瞥見院子角落那個新圍起來的圈，不由問道：「阿婆，你怎麼又想著養小了？」

去年捉了十二隻小仔，功養大一隻半；前年的十六隻崽子卻隻功長大了一隻，還有大前年……

阿婆將碗和鹽罐子往井邊的石墩子上用力一放，轉頭來冷冷的看著，「還不走！」

雲蘿立馬閉，眼中卻染上了笑意，讓那雙本就清亮的眼睛越發的彩閃耀。

不再試圖撥阿婆，背上簍子就往大門外走去，將將踏出門檻，又轉說道：「阿婆，我看坳子裡的幾株栗沒有乾旱的太大影響，今年大概又能收，還有兩個月就可以摘了，到時候正好配燉著吃！」

這還隻是剛出殼的崽子呢，你就想著要怎麼吃了？

劉阿婆冷著臉目送離開，一直到看不見的影了，忽然角微，發出了一聲短促的輕笑。隻可惜滿臉摺子，聲音啞，這一聲笑若是被人聽見，怕是隻會覺得更加可怕。

雲蘿辭別阿婆，路過師父那邊的時候看到他已經將柵欄都圍好了，現在正在往上編藤條。

想了想，放下嘟嘟的兔子，隻將僅剩的那隻雉掏出來給了他。

就師父那水平，燉個兔子能咬得人牙疼，還是吃野**，雖了點，但。

張拂往簍子裡瞧了一眼，見還有兩隻兔子，就把雉接了過去，又問道：「在山上吃過了？」

「沒。」就這麼點時間，剛剛夠把幾陷阱檢查完畢。

張拂頓時眉頭一皺，不大高興的說道：「別虧了自個兒，就想著給家裡那些沒良心的東西留吃，你又不欠他們的！」

更多的話他不能說出口，但想到鄭家那些白吃他乖徒兒捉回來的，還不曉得要對好一點的白眼狼，他就心氣兒不順。

要不是……他真想把乖徒兒要回來！

雲蘿點頭，說：「我昨天剛在師父這兒吃飽了，現在不是很想吃，師父回來了，我的夥食都好了許多。」

張拂頓時就咧笑了起來，那兩條黑的眉幾乎要得意到飛起來，一掌蓋在的頭頂，說：「那是自然，老子還等著你給我養老送終呢，哪能不對你好一點？你以後對我可不能比對你爹孃差了！」

想要自己可能比不上爹孃在心裡頭的位置，就好一陣不舒爽。

雲蘿從他的手掌下掙紮出來，掙得滿腦袋的頭髮都糟糟的。

這是到目前為止，遇到的唯一一個能毫不費力的在力量上製的人！

這個人偏偏還是對有救命之恩的師父，真是敢怒不敢言！

將散飛到眼前來的頭髮往上攏，但的手還護在頭頂以防他又落下手掌來，看著他的目都帶著警惕。

覺得，一直長不高就是被師父給的！

垂直方向難以生長，就隻能橫向發展了。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麼回事，雲蘿這一瞬間把前世學習的所有生知識都拋到了九霄雲外，隻覺得終於找到了一直長不高還胖嘟嘟的原因。

張拂卻覺得小徒兒捂著腦袋瞪他的模樣可得很，這胖嘟嘟白生生的小模樣讓他無師自通的想到了一個「萌」字，忍不住的又了手。

雲蘿察覺他的作，連忙往後退了兩步，終於不滿的說道：「師父，你有沒有發現我比別人都要矮？」

張拂聞言一愣，他還真沒注意這個事。

不過仔細想想，上次看到跟鄭收的大閨站在一塊兒的時候，竟矮了有小半個頭，那鄭雲桃的小丫頭可是比晚出生了好幾個月呢！

他當年八歲的時候有多高了？恍惚好像能跟馬背齊平了。

但他張家的人無論男都長得要比尋常人高大許多，倒是不好比較。還有鄭家的人好像也都長得高，雖比不上他。

張拂低頭看著還不到他腰的小徒兒，一時間有些把不準這樣到底算不算是矮的。

而且，這胖墩墩的模樣很可不是嗎？

他忽然彎腰，雙手往腋下一托就將高高的舉了起來，咧著大白眼笑道：「長那麼高做什麼？姑孃家長太高了不好找婆家！」

雲蘿的臉有點發黑，正要對又被舉高高這個事發表反對意見，就覺在往下降，然後被放在了師父的肩膀上。

雲蘿：「……」

張拂的肩膀又寬又厚實，在上麵放下一個胖丫頭綽綽有餘。雲蘿坐在那上麵，居高臨下的，視野都在剎那間開闊了。

無意識的晃了晃兩條小短，有些臉紅，還有點興。

坐在長輩肩膀上什麼的，覺自己真的變回了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啊。

愣愣的看向遠方，忽然張開雙手抱住了張拂的腦袋，眼眶微紅。

想爸爸了。

特殊的工作讓他不能經常與家人見麵，所以每次難得的相見，他都會把高高的舉起來然後放到肩膀上扛著。一直到長到十多歲了的模樣，他的這個習慣都沒有改變，還是會在一起出去遊玩遇到人多擁或者累了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把扛在肩膀上。

後來，他死了，他和媽媽一起死在了的麵前。

張拂忽然察覺到小徒兒有些不對勁，忙將放了下來，見眼眶發紅，眼睛也水潤潤的，不由得手忙腳的安詢問，「這是咋地了？師父把你嚇著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舉高高啊，可從沒把人嚇著過，這小丫頭的膽兒大著呢！

那難道是弄疼了？

張拂瞧著虎背熊腰的，此時也不住的小心肝，他可從沒見到過乖徒兒這麼可憐的模樣。

雲蘿低下頭，忽然抱著他的在上麵蹭了蹭眼睛，悶聲說道：「我沒事，就是覺得，師父有點兒像我爹。」

張拂一愣。

他像鄭穀？這是從哪兒看出來的？

可不對啊，就算他像鄭穀，這又不是啥了不得的事，怎麼就讓乖徒兒出這麼可憐的小模樣？

他低頭看著徒兒的頭頂，忽然心中一，這小丫頭，該不會是對自己的世有了察覺吧？

也不對，他冷眼瞧著，鄭家那兩個老的雖可惡，但鄭穀和劉氏卻對跟他們的親兒沒啥區別，應該不會讓他乖徒兒覺得不是他們親生的才對。

張拂想到腦殼疼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隻是拚盡全力的憋出了幾句話，「不都說一日為師終為父嘛，我既然當了你師父，那你以後自然是要把我當親爹一樣的孝敬，不然的話，老子就算是死了都要掀開棺材板出來找你！」

還是對自己比不上鄭穀他們在乖徒兒心裡的地位而耿耿於懷。

雲蘿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頭看著他，格外認真的說道：「師父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

這突來的表白讓張拂不由得老臉一紅，幸好滿臉的絡腮鬍子功擋住了他的臉，咳嗽了一聲，又忍不住心裡的得意咧出兩排大白牙來，了把這呼呼的小糰子，說道：「行吧，倒也不白費了我餵你的那麼多。」

見乖徒兒恢復了正常，他鬆一口氣，也不問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省得又勾起的傷心事。

雖然他不明白這個小丫頭會有什麼傷心事。

雲蘿把他又不安分的大掌從頭頂劃拉開，覺頭皮都了一層，「師父，你再這樣，我就更長不高了。」

張拂馬上嗤笑一聲，「胡說，每個人能長到多高那都是天生的。」

好氣，不想跟他說話！

不想跟人討論高問題，雲蘿有點兒氣呼呼的將放在腳邊的簍子往上背好，轉就走，「你忙吧，我要回去了！」

張拂馬上拉住的背簍子，問起了別的事兒，「剛才聽到經過這邊的人說，那金家的公子又來了，還要在村裡修一家作坊，你那個事都了？」

回頭看著他，「了。」

張拂眉頭一皺，「這麼快就了？那小子沒欺負你吧？」做生意不都要爭來扯去的，不費上十天半月的都不會談嗎？

搖頭，「沒欺負，一個方子換一家作坊的二紅利，還能在村裡多一家作坊，不虧。」

「才二？」

猶豫了下，雲蘿還是跟他實話實說，道：「本來說好是三的，但三叔更中意拿銀子，所以把其中一換了三百六十兩銀子，以後那方子和作坊都跟他沒關係了。」

張拂聽著這話，眉頭卻皺得更了，忍不住罵了一句：「不要臉的混賬東西！」

得有多厚的臉皮，才能心安理得的分了侄的方子，白拿幾百兩銀子？

這下到雲蘿安他了，「沒事，以後不帶他玩就是了。」

事都已經發生了，也不能再跟他去爭個長短，要是急了他把事都嚷嚷出去，以孫氏的子，還不要鬧個天翻地覆？到時候不鄭收的三百六十兩，就是的分都保不住，還要連累二爺爺一家，分家的事更會遙遙無。

張拂看著壯，卻不是蠢笨的人，自然也明白這些道理，隻是心裡依然為乖徒兒抱屈，便說道：「有些人別看當時可憐，回頭依然是個混賬，這次就當是吃了個教訓，以後別再跟他折騰。你若是真稀罕那兩個妹妹，也隻跟們玩耍就，有困難的時候再稍稍看顧一些，可千萬莫要把們都背到了自個兒的上！」

對張拂來說，他就隻會為自己的小徒兒考慮，其他的人是死是活又跟他有啥乾係？

雲蘿自己也明白這些道理，更從沒想過要把誰的人生背到自己上。但聽到師父為委屈，跟說這些算不得明的囑咐，心裡頭不暖融融的很是舒坦，抬頭看著他說道：「師父放心，我不會讓人欺負的，如果真有人來欺負我，我也會告訴師父。」

讓你去給我報仇！

聽著乖徒兒這親近的話，張拂甚是滿足，見天不早，就讓趕回去！

看來金家也沒有欺負他的乖徒兒，倒是暫且可以不用理會了，不過他還是有點想不明白，遠在府城的衛家怎麼會看上他徒兒的這個方子？

不過幸好他們沒想著以勢人欺負他的乖徒兒，不然他也隻能再出一趟遠門了。

這可是他乖徒兒要做的第一件大事，當師父的自當保駕護航。

雲蘿辭別師父，又特意繞了個小圈從虎頭家經過，見他家門外的馬車已經不見，顯然金來已經離開回去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