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經理……」

姚培芳鼓足勇氣，終於強作鎮定站在了寧衛民的面前。

「哎，你怎麼也來這兒了？」

被姚培芳喚醒，寧衛民頗意外的轉過頭來。

「怎麼，許你來就不許我來呀？」

孩子的專用反擊。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個時間，大家應該都在用餐吧？你不嗎？」

「那你不是也坐在這裏？」

姚培芳看看周圍，笑出了酒窩，「風景這麼好，很難得的。我覺得在這裏走一走，比去餐廳吃飯更。看來我們都不是俗人。」

看著如此溫暖又天然的笑容，寧衛民的神經得到了舒緩。

尤其此時此刻，姚培芳就站在橋頭的位置，背後除了天空的深藍，對岸飯店建築的的暖，就是湛藍湖面上的琳琳水。

無論是此此景，還是眼前的人，皆是極了。

在寧衛民眼中，姚培芳不但像一陣清涼的風，還像海灘上一塊細膩的鵝卵石，閃著亮。

這讓他忍不住去想，這樣的好的孩子，真不應該一點點的苦。

不過，這道像一樣出現在這裏的姑娘卻掩飾不住憔悴與疲倦。

至寧衛民能夠明察秋毫。

而且他也明白，這究竟是什麼原因所造的。

「今天很累吧？」一點點的疚讓寧衛民問出了關心的話。

「不累。」姚培芳搖搖頭。

「別騙我了，你臉不太好，看著就很疲倦，估計明天會有黑眼圈。」

「我的樣子很難看？那麼明顯嗎？」姚培芳低下頭，急忙用手了眼袋，似乎很擔心，「真的會有嗎？」

「如果你今天睡不好的話……」寧衛民微微一笑「去買個眼霜吧我給你報銷，買蘭蔻的，據說管用的。還是法國貨好用別買日貨。」

「你一個大男人還懂這些？」

姚培芳好奇的眼神里閃著。

雖說寧衛民算是時尚界裏的一員，可很清楚，寧衛民現在所做的事基本上已經和個標準的商人沒有什麼兩樣，和服裝行業的牽扯並不大。

但是隨即就意識到，人家畢竟是要跟大明星結婚的人了，也許松本慶子用的就是這個牌子呢？

「是一個同樣在做模特的朋友告訴我的，跟你一樣，也是個好強的孩子，累也不說累。總是以微笑對人。好像無憂無慮，其實把力都藏在心裏。」

姚培芳沒想到寧衛民自己表述的原因居然和認為的相差甚遠。

尤其說這些話的時候，寧衛民的眼神有點特殊。

與他平時看任何人、事、都不同。

有一種難以遮蔽的溫暖、、，又飽含著一種懷念。

「你說的朋友是曲笑吧？國首屆模特大賽的冠軍……」

姚培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嗯？」

意外被姚培芳猜中心思的寧衛民有點意外看向。

「哦……是。你也知道嗎？」

姚培芳能夠覺到寧衛民的神經開始變得敏，為了能探聽到更多的信息，盡量做出心懷坦的樣子。

「當然，只要是國接過模特這個行業的人，大概沒有幾個不知道的吧？首屆的模特大賽冠軍含金量最高，是以後任何一屆的冠軍都不能比的。那種區別就像是每一屆大賽的冠軍和亞軍，你明白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首屆冠軍才是真正的冠軍。我就敢說，若干年後有人會忘記葉繼紅，但一定

不會有人忘記曲笑。」

「那可不一定哦這話還真的不能這麼說。國外的模特行業多麼發達？可你能知道每一屆大賽的初代冠軍嗎？不能吧？」

儘管姚培芳的話是在表示對曲笑的敬仰和羨慕，但沒想到，寧衛民竟然反駁了。

而且這還不算，他居然還指出了模特行業的殘忍真相。

「說實話，模特這個行業想要出名不容易，而且行業天花板很低，大部分人吃得都是青春飯。頂多紅個一兩年，退圈的速度不要太快。代代輩有新人出才是常態，無論是任何一屆的大賽冠軍。哪怕走到國際上真正的為超模，幾年後黯然退場的結果幾乎是一定的。所以你如果太過糾結於在這個行業的表現，糾結於冠軍還是亞軍的區別，其實是沒有太大意義的……」

聽到這兒，姚培芳開始認為寧衛民是在故意打擊，心窩子。

可最讓沒想到的，是寧衛民話鋒一轉，居然又對說出了鼓勵的話。

「……說實話，我希你不要讓模特這個職業局限了你。最好只把模特這個行業當一個跳板，還是應該放眼於更廣闊的天空，好好為自己的未來做做其他的規劃。作為一個孩子的，這個行業當然很不錯，畢竟這一行能讓一個漂亮孩子快速出名，並且在相當短的時間裏，獲得在大多數人看來很不錯的經濟回報。可人的年華易老，你要把自己的未來都在這一行，那未免有點不智。以你的條件，完全有條件走得更遠。」

話題偏得有點遠了，但又是這麼的重要。

以我的條件……可以走得更遠？

姚培芳的心不由自主了起來。

得到了最想獲得的認可，寧衛民最後幾句話，幾乎每一句都到最在意的地方。

但卻又不敢相信，對方說的有幾分真。

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一種有條件，帶有不良目的的暗示。

畢竟一個即將要結婚的男人，不還對其他的孩子表示出這樣的念念不忘，像極了花花公子。

更何況模特這個行業，也在變得越來越不堪。

作為其中的一份子，並不是活在真空環境中的，每天都在和各的同行打道，對許多行業幕，已經心知肚明。

這一行里，各揣心思的人越來越五花八門。

「謝謝，這些話對我很有啟發，可我眼下哪兒想得了長遠啊。把眼前的工作做好就不容易了。其實要說能規劃未來的，恐怕還得是繼紅，現在可是國航的代言人呢，廣告多得都拍不過來……」

「眼界窄了啊。只有找對方向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小小年紀別這麼悲觀嘛，功都是熬出來的，沒有什麼捷徑。其實從來就沒有什麼勝利，只有住……只你別老跟葉繼紅比，人家在國呢，你可是在日本。再說了，要比你跟我比比呀。不怕你笑話，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還在旅館當接待員呢……」

寧衛民說的語重心長，像長輩一樣。

姚培芳卻不怕他道貌岸然的裝像，攻心的武隨手就是。

「那我跟曲笑比呢，這總行了吧。同樣的年紀，同樣來日本，好像在日本也是大放彩的模特吧？我聽說日本時尚界許多設計師對特別青睞，要不是因為咱們國限制，恐怕真的會紅日本。」

這話確實有效，曲笑這個名字對寧衛民實在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姚培芳的話讓他想起了更多的過往，於是別說再講大道理了，他連再繼續這個話題的心氣兒都沒了。

「好吧，你的話讓我無法反駁了。就算你說得對吧。」

可他不想說了，有人卻想讓他開口，姚培芳偏偏揪住這個話

題不放。

「我在日本的雜誌上看到過許多曲笑的照片，《婦畫報》上還有曲笑為拉桿旅行箱拍的廣告。真上相啊，拍出照片來真漂亮。難怪現在去法國了。可是我走上職業模特這條道路的勵志偶像呢。你知道最近的消息嗎？在那邊發展得怎麼樣？」

「這個……我真不知道。」寧衛民的表略顯苦。

「不可能，騙人的吧。」

「是真的，從去法國之後我們就沒聯繫了。應該在那邊過得很好吧。」

「有人說你們倆談過，是你以前的朋友，是真的嗎？」

「……」寧衛民猝不及防，遲疑了好幾秒，不答反問，「你聽誰說的？」

「模特隊里的傳聞，我也不知道誰說的……」

姚培芳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雖然心虛地低下頭去，避開了寧衛民的目。

但的目里有一種芒，閃爍不息，像黑夜裏跳舞的螢火蟲。

「沒有，我們沒有談過。從始至終我們都只是關係不錯的同事和好朋友。」

寧衛民補充說，「不過曲笑確實是個很優秀的孩子。不但專業素質出類拔萃，的為人，的和對待生活的態度，也很讓我欣賞。如果我沒有遇到慶子的話，也許我們會開始往吧，但好些事，差就差在時間上了。這或許就差了緣分。」

這個答案是姚培芳始料未及的。

首先沒想到寧衛民真的會回答，本以為他會打太極拳，顧左右而言他。

其次也沒想到寧衛民會毫不掩飾對於曲笑的慕。

這就讓寧衛民的回答充滿了矛盾之，偏偏又著真誠，而且暗示出了背後或許藏著更多的故事。

「哦，我明白了。難怪你會獨自一個人在這裏靜坐。難怪看你看上去這麼憂鬱，難道你是在想嗎？你對自己的選擇到了後悔？」

姚培芳想了想，又近一步，試圖趁熱打鐵，試圖搞清寧衛民的心態。

除了想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的是誰。

也想認清他是不是一個朝秦暮楚的渣男，人的公敵。

可問題是一個真實的男人原本就是非常複雜的。

尤其是像寧衛民這樣的開了掛的穿越者。

他的想法要是能被姚培芳這樣年輕的孩子輕易把握，那才怪了呢。

這一次，姚培芳有點自作聰明了，的話被寧衛民果斷否認。

「哎呀，你真能瞎琢磨。你們現在這些年輕姑娘啊，大概頭腦都被瓊瑤的帶里了。以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事就是的。而且還是多角。其實哪有的事兒啊。告訴你，貴在忠誠，否則害人害己。我就對自己選擇從沒有後悔過，要說憾，我也只是憾自己沒能早點確定這一點，會無意間傷害到誰。至於你說我在這裏枯坐的原因，我不否認我的心不太好。不過讓我鬱悶的事，絕對和風花雪月完全無關。和沒有半錢關係。」

這下姚培芳有點尷尬了，沒想到純屬試探的話，反而讓寧衛民誤會了的觀，自己倒被寧衛民大義凜然告誡了一番。

這可讓了貽笑大方的笑話。

關鍵是現在有點相信寧衛民是個正經人了，還指對方能拉一把呢。

如果造印象上的減分，那就更是不蝕把米。

「你那你到底為什麼發愁啊？像你這樣有本事的人，難道除了，在工作和生活中還會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會有解決不了的難題嗎？你說的對，我就是太年輕了，所以對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才看不懂。拜託你，能不能跟我說說，讓我也多了解了解

你這樣的人會煩惱些什麼？我不白聽，也許……也許……我還能幫上什麼忙呢？」

姚培芳趕轉移話題。

懂得失言之後的最好挽救辦法，就是別在原地糾纏。

而且還很聰明地一邊捧著寧衛民，一邊承認自己不更事，做出虛心態度求教。

果不其然，不知是歪著腦袋的俏皮樣子太可了，還是男人在面前都有好為人師的結，又或是在日本難得和人用漢語輕鬆聊天。

在當下這樣五十般夢幻的彩庭院中，無論是氣氛還是都到位了。

寧衛民看了看面前那張討人喜歡的臉，真的很難拒絕，跟這個會說話的姑娘再多聊聊。

「好吧，既然現在也沒什麼事兒可做。你願意聽，我就跟你嘮叨嘮叨。不過先說好了，我想的這些事可是比較無趣。不過是一些商業上和工作上的煩惱，還有一些聽起來不切實際的目標。而且我還有一肚子牢和埋怨。你可要有神準備啊，真要聽我說，怕你會被我煩得頭疼哦，甚至覺自己變了一個思想垃圾桶。」

「沒關係，我不在乎，反正為了材需要節食。托你的福，要是聽些不消化的話，還能吃點，免得歸隊時被領導罵。」

姚培芳笑得就像一縷，似乎讓整個庭院，整個湖面又增亮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