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白頭。
顧西玨隻在電視劇上看到過。
可當自家父親頂著一頭泛著銀的短發出現時,顧西玨才知道,一夜白頭,是真的存在的。
不過沒有電視劇裏拍的那麽誇張,全白了。
而是銀裹青,銀占七,青占三。
原來人悲傷到極致,真的會一夜白頭。
顧先生這些年來保養得很好,眼看明年就要六十歲了,卻沒幾白發。
可就在得知慕晚卿出軌的真相後的第五天,他一頭青,就白了一大半。
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十歲。
顧西玨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有震撼,也有難過。
顧先生在顧西玨的眼裏,一直都是個不會老的人。
可今日的他,不僅頭發白了一大半,他還看上去,老了十歲。
原來他的爸爸也會老啊。
意識到這點的顧西玨心裏頭說不上的難過。
對顧先生,顧西玨一直以來都是靠近,卻又不敢靠近的。
他知道自己長得和母親太相似,父親看到他,會想起母親,會難過。
所以他從未怪過父親對他的若即若離。
顧先生的忽然老去,讓顧西玨真正的意識到,他的父親不年輕了,終有一天,他會離他而去。
父子倆相依為命了二十來年,說疏離卻又濃於水。
顧西玨的人生裏,父親是很重要的存在的。
不然他也不會什麽都聽顧先生的,努力不去違逆他。
這個世界上,誰都可能刺他一刀,唯獨顧先生不會。
哪怕顧先生不讓他對人真,他也知道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另類保護。
其實剛從手下口中得知顧先生不見了時,顧西玨整個人是無比慌害怕的。
他怕顧先生做傻事,怕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父親可喊。
所以找到顧先生後,他寸步不離地盯著他。
顧先生答應他,跟他回去時,顧西玨就知道,顧先生不會做傻事了,他心也跟著安下來了。
可是看到父親發白的頭發,顧西玨清晰的認知到,父親不會一直都在的。
也許再過二十年,又或者,二十年都沒有,父親就要離開他了。
顧先生的不顯老讓顧西玨忽視了自己的父親即將步中年,他一直都沒有直視過父親會老這個問題,更別說,父親有一天會死去。
尖銳的痛意從心髒深傳來,顧西玨著顧先生的眼,不經意地紅了幾分。
“怎麽了?”顧先生還沒發現自己頭發變白了,見顧西玨眼眶微微泛紅地看著他,他下意識皺了皺眉頭,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他驀地轉進了浴室。
看到浴室的鏡子裏,銀裹著青的自己,顧先生愣在了那。
顧西玨站在浴室門口,看著裏頭似是呆住的顧先生,以為他是無法接,便提議說,“可以染回來的。”
顧先生聽到顧西玨的話,微微搖頭,“不用。”
他抬手了自己泛白的頭發,語氣釋然地說,“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
老了就代表他即將步老年,他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順其自然地去尋慕晚卿,也不用對不起兒子。
顧西玨大概是聽懂顧先生的話了,他沒有說話。
父親老了這個事,對顧西玨的衝擊還是蠻大的。
父子倆一起去祭拜了一下慕晚卿。
慕晚卿葬在香江城的墓園裏。
顧先生是在慕晚卿死後,才帶顧西玨到南城定居的。
過去二十二年裏。
顧先生一直都沒有來祭拜過慕晚卿。
他恨說不就不,還出軌他的好兄弟,所以他不願再多看一眼。
看著墓碑上,人溫豔麗的臉龐,顧先生蹲下。
他抬手,輕輕地照片上人的麵龐。
他眼眶漸紅,聲音布滿了疚自責,“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
照片上的人是不可能會回複的了。
墓園靜悄悄的。
隻有顧先生哽咽的道歉聲在持續地響著。
右側吹來一陣風。
顧先生著人的照片,滿眼黯然傷悲傷。
父子倆在墓園待了十幾分鍾,才一同離開。
顧家老宅。
伊諾和孩子出來迎接父子倆。
孩子由月嫂抱著,伊諾月子還沒坐完,顧西玨不讓多抱孩子。
時隔幾日再見到顧先生。
伊諾竟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
怔怔地看著顧先生那頭銀裹著黑的短發,滿眼震驚。
顧先生好似沒看到伊諾眼底的震驚一般,他過來從月嫂的懷裏接過顧晨,抱著他往別墅裏頭走。
顧西玨過來後。
伊諾看向顧西玨,“你爸他頭發怎麽……”
話音剛起,又因為實在太過於震驚,繼而戛然而止。
顧西玨著顧先生那一頭泛著銀的短發,頭發苦,“打擊太大了。”
親生父親害死自己的妻子,甚至還設計對方出軌,能打擊不大麽。
伊諾無聲地歎了口氣,沒有再言語。
管家準備了午餐。
伊諾和顧西玨一起陪顧先生用餐。
餐桌上。
看著正在給顧西玨挑魚刺的伊諾,顧先生第一次正眼瞧了一下自己的這個兒媳婦。
伊諾和慕晚卿有點像。
這裏的像指的不是容貌,是子。
兩人都是那種溫順看著沒什麽脾氣的人。
有那麽一瞬間,顧先生在夫妻倆人的上,看到了他和慕晚卿的影子。
說來,他這個兒媳婦也為了他兒子擋過一槍。
自家兒子也是因為這個,才對放鬆警惕,跟保持了長久的關係。
如此看來,兩人之間的開始,確實跟他和卿卿的相識差不多。
不同的是。
他和卿卿,是兩相悅才真正在一起的。
而他們,不是。
想到顧西玨和伊諾結婚的原因,還有那日顧西玨信誓旦旦說他不會伊諾的話,顧先生不挑了挑眉。
不會上嗎?
顧先生覺得不見得。
他能在日漸相中對卿卿,自家兒子又如何篤定自己在未來的幾十年裏,完全不心。
何況……
他瞅著自家兒子如今對伊諾的態度,也不像是沒的樣子。
如果是之前,顧先生一定會在飯後,找顧西玨好生敲打一頓,但現在……
悲劇一次就夠了。
沒必要再來第二回。
他和卿卿不能圓滿,但願他們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吧。
“挑個吉日,把酒席擺了吧。”
顧先生對夫妻倆這麽說了一句後,低頭喝了口湯。
夫妻倆卻因為顧先生這話,愣在了那。
尤其是伊諾。
簡直不敢相信。
“怎麽這麽看著我。”
顧先生喝完湯,見夫妻倆直愣愣地盯著他,他不蹙眉,滿是不解地回視兩人。
顧先生這話明顯是承認伊諾顧家夫人的份了,顧西玨到有點意外,“你同意我們擺酒了?”
顧先生也沒有解釋太多,隻是滿眼憾地說,“我最憾的就是當初沒能給你媽媽一場像樣的婚禮。”
“人,應該都會憧憬婚禮的吧?”顧先生這話,是看著伊諾問的。
但這話,似乎又不像在對伊諾說,而是過,詢問一個不可能會回答他的人。
伊諾被盯得滿不自在的。
“國就不擺酒了,我們準備去國外辦婚禮。等恢複了,再去。”
顧西玨大概是明白顧先生為什麽會同意他和伊諾擺酒了。
過去顧先生因為過傷,繼而仇視人。
在他眼中,伊諾不過就是個生孩子的工。
但現在,慕晚卿出軌的真相並非他以為的那樣,他自然也不再仇視人。
所以他也就不再反對顧西玨娶伊諾,視為妻。
甚至他還懂得換位思考,覺得伊諾跟顧西玨在一起,沒有婚禮,沒有酒席,過於委屈。
沒能讓慕晚卿穿上婚紗,是顧先生的憾。
所以他希顧西玨和伊諾,不要和他們一樣,留有憾。
“嗯。”顧先生見他們自己有所打算,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怕顧先生一人孤獨,容易做傻事,顧西玨和伊諾在老宅住了下來。
有顧晨和兒子和兒媳的陪伴,顧先生的日子也不算太難過。
雖然他有時候還是會很痛苦,但也不至於痛苦到想輕生。
顧先生知道自己對顧西玨並不算好,他也沒好意思做傻事,讓兒子沒了爹。
顧西玨雖然什麽都沒說,但顧先生知道,顧西玨是怕失去他的。
壽寢正終,他無需愧疚,但如果輕生,他就愧對兒子了。
所以不管心中多想去見慕晚卿,顧先生也不會輕生。
人啊,一生總要對得起一個人。
顧先生已經對不起妻子,又如何能再對不起兒子。
何況他這些年來,虧欠了兒子太多的關懷與陪伴。
即便顧西玨娶妻生子,可能不是那麽需要他的陪伴了,但該他彌補的,還是得彌補。
住在老宅,上班太費時間了。
一旦堵車,一個多小時都未必能到公司。
所以顧西玨直接坐直升機去上班。
伊諾42天產後檢。
托顧西玨的福。
人生以來,第一次坐直升機。
伊諾像劉姥姥觀園似的,趴在窗口上,東張西。
顧西玨早已習慣這種場麵了,他懷裏抱著顧晨,對周邊的一切,渾不在意。
坐直升機是很快的。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直升機卻隻需要十分鍾不到。
直升機就停在顧氏集團大樓的天頂上。
伊諾和顧西玨一起從直升機裏下來。
顧西玨懷裏抱著顧晨。
顧晨睡醒了,此時正睜著眼好奇地看著蔚藍的天空。
一家三口乘坐電梯下樓。
伊諾第一次來顧氏集團。
急著去做檢查,伊諾也就沒有去參觀顧西玨的辦公室,而是一路乘坐電梯下樓,然後再開車去醫院複檢。
伊諾自己要做檢查,顧晨也要。
伊諾自己去做檢查,顧西玨則是帶著顧晨去做顧晨要做的嬰兒檢。
弄好一切檢查後,夫妻倆跟許簡一他們約了個飯。
吃飯是在帝皇居吃的。
許簡一進來後,從伊諾的懷裏接過了顧晨,同時問產後恢複得如何。
伊諾給許簡一口中喂了顆青提,“恢複得好的。”
許簡一聞言,微微頷首。
將裏的青提嚼碎,咽下後,逗弄了一下懷裏的顧晨。
伊諾繼續給許簡一投喂青提,邊投邊問許簡一,“你伴娘找好了嗎?”
許簡一邊嚼邊回伊諾,“找好了,我堂妹萱萱和的小姐妹還有我的一個朋友給我當伴娘。”
伊諾往自己裏塞了一個青提,“找到就好。”
許簡一相識的幾個姐妹都已婚了,都不適合給許簡一當伴娘了。
伊諾還擔心許簡一找不到人當伴娘,如今聽說找到了,也就放心了。
比起自己的婚事,許簡一更關心伊諾和公公一塊住的現狀如何,“你和顧西玨他爸相得還好嗎?”
“好的啊,我公公他人沒有傳聞中那麽難以相,而且,他也可憐的。”
伊諾跟顧先生住了有兩天了。
目前覺得還好的,以後就不知道了。
不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顧先生和顧夫人之間的事,許簡一聽伊諾說過,心中也為兩人到惋惜的。
明明是好的一家子,卻因為顧老爺子的私心,最終變得不幸。
顧老爺子真的是,拆家小能手。
好好的一個家,就讓他給拆得支離破碎。
許簡一說,“這種時候,人的緒是很脆弱的,你們多陪陪他吧。”
伊諾點頭說,“顧西玨就是怕他爸爸做傻事,所以才帶著我和兒搬過去住的。”
“嗯。”許簡一很久之前就看出來顧西玨很在意顧先生了。
不然他也不會對顧先生的話言聽計從。
吃完飯後,顧西玨帶著伊諾母子回了公司。
許簡一和靳寒舟也在百潤集團門口分道揚鑣,“我去機場接星喬了。”
“嗯。”
靳寒舟對接陸星喬沒太多興趣,他抬手了許簡一的發頂,邁步走向百潤大廈走去。
目送靳寒舟進百潤大廈,許簡一重新啟車子,朝機場的方向開去。
陸星喬是偽裝出行的。
份特殊,許簡一得親自去機場把人接了心裏才踏實。
機場。
和許簡一對接上的陸星喬直接衝過來抱住許簡一,“好久不見,姐姐。”
沒想到和自己結婚多年的丈夫帝長川見麵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幫他的女人接生,看到了她從來沒看見過的樣子,這個男人不愛自己,卻又不肯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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