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好了，你呢？”魏宣明轉頭問老友。

 李老不說話。

 “自從小鴨回來之后，我越來越認識到一點，我的強勢、獨斷，甚至我的就，都是留給文雋他們的枷鎖。”

 “我總覺得他們這里做得也不好，那里做得也不好。但如果我走了，他們難道真的無法自立嗎？他們索著也總會立起來。”

 李老咬牙關，打斷道：“別說了，明明還沒到……”

 “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候。但真要等到那個時候嗎？”魏宣明說話尚且還連貫，但啰音已經有點重了。

 “等到我連眼睛都睜不開，手都不了，話說不出，認不了人，大腦混，分不清白天黑夜，像活尸一樣躺在這里吊命的時候嗎？”

 “那死得也太沒有尊嚴了。”魏宣明的聲音低了下去，同時忍不住狂咳了兩聲。

 氣息噴灑出來，一下給氧氣面罩鍍上了一層水霧。

 李老低頭掃過他在被子外的手臂。

 上臂一個個針眼發青、發紫，那是止痛針留下的痕跡。

 “我也準備好了。”他的老友終于緩緩吐出聲音。

 下午四點五十七分。

 小鴨背著書包走出了電梯。

 小舅舅今天有工作要理，要晚一點才帶著姨媽來。

 一會兒可以在外公旁邊，先把作業做了……小鴨想著想著，步子一頓，茫然抬頭。

 聽見了雜的腳步聲。

 機的蜂鳴聲隔著薄薄墻壁鉆進了的耳朵。

 探頭進病房：“外公呢？”

 李老扶著墻站穩，回頭看，啞聲說：“在搶救。”

 好半晌，小鴨才輕輕地吐出一個字：“哦。”

 把書包取下來抱在懷里，來到走廊的長椅邊坐下說：“那我在這里等小舅舅和姨媽。”

 李老驚訝地看了一眼。

 小孩兒怪鎮定呢。

 又或者還不太明白，搶救是什麼吧。

 小鴨并沒有等上太久。

 魏文磬帶著魏文懿到的時候，正好醫生也出來了，拉下口罩說：“見一下最后一面？”

 魏文懿愣了下，問弟弟：“見爸爸嗎？”

 魏文磬失魂落魄，應答不上。

 還是小鴨抓住了他們的手，抬頭對醫生說：“嗯，我們要見外公。”

 “來吧，穿鞋套，戴好口罩和護目鏡，最好不要掉眼淚，也不要，會造污染……”醫生領路在前。

 小鴨走過冰冷的路，來到了iCu。

 “真的不行了嗎？”小聲問醫生。

 醫生嘆氣點頭，有些難以對上家屬的雙眼。尤其是這麼大點的孩子……看了就更讓人覺得難過了。

 小鴨點點頭：“好吧。”

 轉過看向床上的老人，湊近一些，說：“媽媽和外公好多年沒有見面啦，媽媽又有爸爸疼了。”

 魏宣明的睫了，像是想笑。

 但最終心電圖還是化了一條直線。

 他沒有再對他們代一句話，但這些天里該說的好像也都說盡了，父子父之間，還是爺孫之間，都擁有了難得的溫。

 “外公拜拜。”小鴨說。

 魏文磬還有點恍惚，他和魏文懿被小鴨牽著出了門。

 一聲關門的靜響起，才驚得他一跳，然后戰栗著哭出了一點聲音。

 李老看他們出來，也就知道那位老友是徹底走到盡頭了，眼圈一紅，也忍不住掩面哭起來。

 相比之下，竟然只有小鴨真的沒有哭。

 還掏了掏兜，給他們遞了紙。

 李老接過紙，忍不住看了兩眼，然后一把拉過魏文磬，小聲說：“文磬啊，你們家小朋友，這是不懂什麼死嗎？還是說小孩兒給嚇住了，連哭都不會了？”

 魏文磬一聽，自個兒一下止住了哭。

 連忙也擔憂地回頭去看小鴨。

 他知道小鴨一直很堅強，小鴨是在忍嗎？是啊，都這樣的時候了，大人怎麼可以還讓小朋友來擔起責任呢？

 魏文磬冷靜了點，走回去抱住了小鴨。

 抱完小鴨，他又去看姐姐，怕姐姐刺激。

 魏文懿抬手敲了敲腦袋，喃喃道：“好的啊，之前好的啊，怎麼就這樣了。”

 魏文磬想去拉姐姐的手，但到一半，他突然頓住了。

 然后他緒激地打字：“爸爸的況最近一直很穩定，為什麼突然惡化？”

 李老了眼淚，心說你可算問啦。

 他嘆了口氣：“這癌癥就是這樣吧，到后期突然就多衰竭了，走得突然。”

 “是這樣嗎？”魏文懿突然回了個頭。

 畢竟還沒有完全恢復到正常人的樣子。

 看起來半瘋半醒的，轉頭一剎那的目竟然還有些瘆人。

 李老都怔了下，才接著說：“不過有個事，我不知道有沒有關系？”

 “什麼？”魏文懿盯著他。

 “你爸爸送去搶救之前，好像接了個國的視頻電話，的可以查記錄。”

 魏文磬聽到這里，馬上就去了一邊給魏文雋打電話。

 “……我知道了。”魏文雋在電話那頭聽完了弟弟的闡述。

 他沒有流淚，也沒有憤怒。

 他掛了電話，然后拉開屜，從里面取出了一把槍，開始手上子彈。

 上了一顆。

 他皺了下眉。

 用力地按住了手背，這樣才能控制住手部的。

 就這樣按了半分鐘，他接著開始繼續填彈。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辦公室外的保鏢突然聽見了一聲巨響。

 “二！怎麼了？”他們匆匆推門進來，就見魏文雋摔倒在了地上。

 魏文雋一手扶住桌角，自己用力用到青筋都突起了。

 他嗓音嘶啞，沒什麼緒地說：“突然又忘了自己走不了，就摔了。”

 保鏢趕沖上去把他扶了起來。

 魏文雋對這種要借助別人幫助的行為，沒有了一點怨懟和不甘。

 他坐好后平靜地說：“請董事們一起到會議室來。”

 “是！”

 董事們得到消息，還終于松了口氣。

 “看來那通視頻電話是起效了。”

 “本來嘛，咱們個個都是元老，資歷深。更別說吳董他們，魏文雋見了還得叔。何至于手段這麼嚴厲，害得大家都睡不好覺呢？”

 他們議論著走進會議室，魏文雋已經在那里坐好了。

 “開始吧。”魏文雋示意人開始會議錄像。

 “等等，二，這不是還差了個林董嗎？”

 “他不會來了。”

 “什麼意思？”

 “他死路上了。”

 董事會眾人對視一眼，面微變：“這話……這話從哪里說起啊？”

 魏文雋抬起臉：“我怕一會兒的審問不太順利，先給你們看個不配合的示范。”

 這下董事會的人是全變臉了，急聲道：“二你這是想干什麼？”

 “集團卸磨殺驢嗎？”

 “林董被你派殺手干掉了？”

 “太過分了！要是你爸爸在這里，絕不會允許你干出這麼令底下人心寒的事來！”

 魏文雋打斷道：“是啊，爸爸不在了。所以我們來聊一聊，我爸爸臨死之前，和諸位通的最后一通電話，究竟說了什麼？”

 “究竟是你們誰，害死了我爸爸。”

 魏文雋的目冷地從他們上掃過。

 霎時間會議室雀無聲。

 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死了？

 老爺子死了？

 “不對，這里頭不對……”有人喃喃出聲，但卻也瞬間意識到，他們陷了和魏林一樣的境。

 百口也難辨了。

 早知道是這麼個會議，直接不來，帶著保鏢跑，直接撕破臉雇殺手做了魏文雋！

 但后悔來不及了。

 “我允許你們互相檢舉。”魏文雋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話說的……

 所有人對視一眼，氣氛霎時繃到了極點。

 會議室外，員工隔著玻璃窺見了一點里面的形。

 “怎麼像是二一個人對峙他們？”

 還把控住了局面？

 那個瘸子，在父親走后，終于徹底長變得極威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