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都是長的,當他們看到那些被現任禾州知州悄悄保護起來的幸存者,跪在京兆府嚎啕大哭時,誰能不心痛如絞。
幸而薛二爺薛彥歌在禾州剿匪之時,幫禾州知州打了掩護,否則,禾州知州自顧不暇,這些幸存者小命不保,又有誰還能記得他們死去的親眷?
幸好,幸好!
天道昭昭,惡人終有惡報!
直到許家每個人上都狼狽不堪,老百姓們才拍拍手,呼朋喚友地回家去,繪聲繪地描述著這伙惡人的慘狀。
阮枝卻逆著人流,走到了許大老爺的邊,還好心地抹去了他眼睛上的蛋:“許大老爺,你睜開眼睛看看。”
許大老爺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阮枝。
阮枝本不怕他兇惡的眼神,知道許大老爺不敢說話,聲音低如鬼魅,道:“許大老爺,你知道嗎,我原本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
許大老爺神一僵,瞪大了眼睛。
“但是,你殺了我的外祖。母親大病,連帶著我的弟弟,高燒不退,不治亡。”阮枝緩緩地道:“許大老爺,你知道,我弟弟本該姓什麼嗎?”
“他本該姓許。”阮枝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的清晰
許大老爺崩潰地吼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許鞍聽得清楚明白,哈哈大笑:“父親,你殺了你唯一的親生兒子。好啊,真是好啊!”
許大老爺再撐不住,他氣急攻心,混著臭蛋吐出一口鮮,倒了下去,惹來一片驚呼與哭聲。
阮枝往后退了一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一片混。
*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虎頭茫然地撓了撓頭,問阮枝道:“枝姐姐,我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你還有一個弟弟啊。”
阮枝開馬車簾,馬車外,淑長公主的駙馬孫翩,剛從曹記餞鋪子走出來,腳步急匆匆的,顯然是著急回去看老婆孩子。
曹大娘送走孫駙馬,轉對自家的堂倌道:“你這榆木腦袋。薛三爺要送給孫姑娘的餞,做什麼要讓孫駙馬知道?真真是一點兒都不開竅。趕的,趙公子大婚要用的餞單子準備好了沒有?”
聲音敞亮,一聽就知道是為著能賺得盆滿缽滿,而發自心地高興著。
阮枝放下車簾,輕聲笑道:“我的確從來就沒有弟弟啊。”
虎頭茫然地“啊?”了一聲。
阮枝并不解釋,只是神輕快,愜意地哼著一曲《花好月圓》:“浮云散翳,明月照人歸。并蓮開,鴛鴦戲水。舉杯邀團圓滿,今朝共醉……”
*
這一曲《花好月圓》,也響徹在摘星樓上。
許大老爺病逝在流放途中,中山郡王世子回京,但中山王府直陳中山郡王世子在封地已有婚約,所以只納許漣漪為側妃……
育嬰院正式開啟,有不婚的婦人都拳掌。而楚含則重又快活起來,駙馬嘛慢慢挑,一點兒都不著急,近來倒是跟鄭家兄妹相不錯。
但這些紛紛擾擾,也不再能撼大風大浪。
而待世事紛擾歇罷,薛玉潤終于得空,在楚正則生辰之時,替他舞一曲《花好月圓》。
踏著星輝月,于高臺起舞。
“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斗藪龍蛇。”
上披著他在那年七夕節時,本在摘星樓送給的繁珠金縷。
金縷如一線星河,在上織出星羅布。繁珠金縷上的龍與隨起舞,相依相偎,登天市,卻又為的灼灼華,留在了人間。
繁珠金縷上,五彩祥云紋路綴著瑩白的夜明珠,幽生輝,大約是星子貪的姝,寧肯落在的襟,而非掛在幽暗的夜空。
繁珠金縷下,是朱水袖。
水袖拋灑自如,在夜中,這一抹熱烈的紅,如摘星樓外,為慶祝萬壽節,而燃起的焰火。既舞傾國傾城,繁華風流。也舞深意切,花好月圓。
楚正則目不轉睛地看著薛玉潤。
火樹銀花,萬千星辰,都不如耀眼。
他的心跳得極快,可手上握著杯盞遲遲沒有作,時間仿佛過得極慢。
的一顰一笑,只著他、只為了他。
等舞罷撲進他的懷中,楚正則將抱滿懷。
“摘到了。”他地抱著,附耳輕聲笑道。
薛玉潤知道他在說什麼,踮起腳尖親他,笑盈盈地篤定道:“最亮的那一顆!”
“嗯,摘星。”“摘最亮的那一顆。”
——昔年錯過的七夕節、錯過的舞,再沒有憾。
他將橫抱,健步走摘星樓的暖閣。
是他的圓滿。
他,也是的圓滿。
*
只不過,等過了萬壽節,薛玉潤忽地覺得,要說“再沒有憾”,也不太對。畢竟,楚正則還欠一頓素齋來著。
薛玉潤才提了這個念頭,待泰守十二年的花朝節,楚正則就帶著重新去了相思樹下,請來了普濟寺的素齋。
這一次來,楚正則和薛玉潤還在相思樹上掛了兩條紅綢緞。
“上一次來,你都顧著讓我吹《哭風月》了。”薛玉潤掛完紅綢,就好整以暇地坐在頌圣朝影玉箏前,微微側首,道:“皇帝哥哥,這回總得聽點兒別的舞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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