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敏抿一條直線,垂下眼睛,眼睫很長,像歇了只漂亮的蝶,清冷卻也溫。
收回捂在他額頭的手,又試了試自己的額溫。
杭敬承眼里浮現散漫笑意,手臂撐住扶手,啞著嗓子問,“燙嗎?”
陸敏遲疑片刻,誠實回答:“覺好像差不多。”
可是剛才他的手臂很燙。
“是麼。”杭敬承喃喃,一手扶著自己的額頭,另只手覆上的額。
陸敏呼吸一滯,沒敢彈。
他的掌心確實很燙,比額頭的溫度要高,指尖卻微涼。
也許因為疲勞,杭敬承用手支著腦袋,閉上眼睛,眼窩深邃,薄的鼻梁骨旁落下淺淺的影,他呼吸均勻,好像就這麼睡著了。
陸敏還半扭著子,就這麼愣愣地看著他,漸漸適應了額前的溫度,想到了窗外疏斜的雨幕,想到了某段蒙蒙的迷霧,想到應該早些返程,卻沒想到去醒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
杭敬承倏然睜眼,陸敏跟著回神,稍稍后仰,躲開他的手,回頭扯安全帶。
“還是吃點藥吧。”杭敬承低啞嗓音泛著笑意,俯找水杯。
陸敏不愿回想剛才奇怪的氛圍,啟車子,提醒他系安全帶。
杭敬承不不慢吃藥,又喝了兩口溫水,擰上蓋子,懶得放回去原位,就擱在懷里了。
“這幾天學校忙麼?”他隨口問。
陸敏說:“剛考完期中考試,要開各種會復盤,要講卷子,還得講新課,比平常忙一些。”
“嗯。”杭敬承點頭,“我也有點。”
“這幾天手里頭好幾個項目趕一起了。到跑。”他仰頭,按了按頸椎,“好歹瞰景結束了。”
陸敏隨手打開旋鈕,直視前方道路,“總不能忙起來就不顧。”
語氣并不激烈,多帶些嗔怪的意味。
空調暖風吹出來,杭敬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是啊,怎麼這麼不小心。折騰人大半夜跑一趟。”懶洋洋拖著尾音。
陸敏瞥了眼視鏡,“我沒怪你。”
“怕給你添麻煩。”
“這點小事,不算麻煩。”
杭敬承嗤聲笑了下。
不知道為什麼,這笑聲讓陸敏噎了一下,齒尖無意識咬。
如果今晚病的是,大概不會選擇麻煩他。可知道如果他不要幫忙,估計會擔心一整夜。
杭敬承歪著腦袋看窗外,護欄上的反條在細雨中模糊閃爍。
也許是因為地偏遠,這段路上幾乎看不到并行的車,遠燈照不白蒙蒙的霧,只剩空寂的車地面的聲音和發機微微的轟鳴聲。
忽然明白他為什麼會問那句,一個人怕不怕。
“今晚吃了什麼?”陸敏溫聲問。
杭敬承慢悠悠開眼皮,“老板娘給炒了兩個菜,下了份蔥花面。”
“吃飽了嗎?”
“沒,我們有六個人,老板娘只有半袋掛面。”
“啊。”陸敏微訝,“車上已經沒有飯了,等會兒下高速吧,去看看有沒有開著的館子。”
杭敬承一直知道很有耐心,第一次發現對病人格外溫,勾笑說:“家里還有飯麼?”
“有。可以留到明天。”
“回家吃,我還不。”
“我外套兜里有一袋糖。”陸敏頓了頓,“你要吃嗎?”
杭敬承哈欠打了一半,頓住了,隨后眼底漾出笑意,“要啊,為什麼不要。”
“怎麼拿?”他明知故問。
陸敏抬胳膊,“應該在右邊,你一下。”
杭敬承拽著安全帶,俯探過去,車里沒什麼線,只能憑直覺索,腰間很,然而再想溫存也得考慮場所,他結滾,收回手,“拿到了。”
陸敏跟著松了口氣。
杭敬承借著手機屏幕的擺弄小小的包裝袋,還真是糖,旺仔Q.Q糖。
“陸老師喜歡吃這個?”
“偶爾。”陸敏說:“可以把座椅調下去,你先睡會兒。”
杭敬承用指腹挲包裝袋,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還不困,陪你聊會兒。”
“不用。”
“太晚了,也怕你犯困。”
陸敏微赧。
杭敬承含笑,補充了句:“倒不是不相信你。命在你手里,得小心。”
陸敏沒說話,掌心微,握方向盤的手指蜷了蜷。
/
來回折騰四個小時,回到家已經十點多。
進門后,陸敏忙著去找溫計,其實溫計就在醫藥箱里面,不知道為什麼出門前翻東西沒看到。
杭敬承接過溫計測溫,順便打開籠子逗了逗二九。
二九憋了一天,沒人玩,飛出來就撒了歡,“杭老板,杭老板,杭老板,吃不吃,吃了就杭老板,笨蛋,笨蛋,不許再親,滾一邊去,滾一邊去。”
杭敬承手指按住鳥頭,警告:“學點有用的。”
二九很識眼:“窩們滴祖國是華園~”
陸敏在熱菜,廚房有翻鍋鏟的靜,杭敬承將二九擱一邊,走向廚房。
陸敏站在流理臺前洗娃娃菜,注意到他進來,回頭說:“馬上就好。”
杭敬承意外,“不是做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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