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里的(日常線收尾)◎
一天前。
安西烏市七點日升, 九點時漸漸濃烈。
酒店房間靜謐,只打開一盞小夜燈。杭敬承仍在睡夢中,半夢半醒間聽見細碎的聲音, 攤開放在側的手臂微,片刻后, 覺察到側的人已不在。
他翻了個, 慢慢掀開眼皮, “干嘛呢。”
剛睡醒, 嗓音低啞懶倦。
陸敏盤坐在床旁的人榻上,上放筆記本,手捧手機, “領導來學校視察,讓我們給他們寫公眾號推文——我在寫稿子。”
沒息屏, 將手機放一側, 繼續打字。
“不是不寫這玩意了麼。”
“我是不寫了。可是胡菲菲得寫,替我值班, 我幫寫一下這個。”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老師們節假日也得去學校值班,想要擁有完整假期只好厚著臉皮找同事幫忙。
陸敏寫幾段字,思考半天, 拿起手機看例文,繼續刪改, “肩膀還疼不疼,你再睡會兒吧,十點鐘你。”
“疼。”杭敬承掀開自己側的被子, 手掌覆上去拍了拍, “你過來寫。”
“敲鍵盤吵的。”
“你先過來。”
陸敏敲上句號, 按下回車符,看他一眼,拿上手機抱電腦,從沙發上起,挪回床頭。
杭敬承掀被蓋陸敏上,將電腦放下,繼續找原始材料,空著的手給他按肩膀,“好點了嗎?”
杭敬承躺在一側,盯著白天花板,懶洋洋,“沒好。”
放下手機,半個子轉過去,賣力地按他肩膀,“今天我開車。”
“讓秦典開。”
“他得載平姐。”陸敏說 ,頓了頓,“下周還要去出差嗎?能不能多休息幾天,這部電影已經忙這麼久了。”
“忙點好啊。”杭敬承瞥一眼,然后闔眸,“忙點不用被臭小子欺負。”
陸敏:......
“粥粥他面壁道歉了,小板凳也被沒收了......你消消火。”
這幾年影視行業不景氣,杭敬承這陣在忙的項目在市場上吃不開,好不容易找來投資,加上自掏腰包,終于開機。開機后的拍攝過程也不順利,遇到各種意外和超預算的況。他跟劇組熬了無數個大夜,還得兼顧別的項目的宣傳和策劃,終于把自己早年的肩傷熬復發,甚至更嚴重。
這項目在西海拍攝小半年,杭敬承中途只回青城三次,半月前殺青,他臨時決定提前回家。
陸敏白天要上班,粥粥上兒園。杭敬承回家撐不住,躺在沙發上瞇了過去。三個小時后,粥粥從兒園放學回來,踩小板凳爬沙發靠背,一失足就跌到他懷里。
當時他麻了半邊子。
“嗯?......哼、哼......”杭敬承閉著眼睛,冷聲哼笑。
陸敏猶豫片刻,收回視線,手指搭筆記本,按鍵盤。杭敬承翻,手臂在腰側,指尖蜷起,勾過散落的發。
上級審稿挑剔,很難伺候,陸敏不想耽誤今天的行程,集中神寫稿子。
大約過了半小時,旁的人沒什麼靜,坐得腰酸,手臂撐起準備換個姿勢。
杭敬承躺側,無言,卻沒睡著,懶怠地半睞,似乎什麼也沒瞧進眼睛里。
“怎麼沒睡?”
“在想事。”杭敬承說。
問他在想什麼。
杭敬承瞥,聲線慢悠悠拖長,“我在想,”
“兒會不會心點。”
“寫完了?”
陸敏搖頭。
“明兒再說。”他抬手拍闔的筆記本,丟到一邊,然后將人拽下來。
/
盡管醒得早,陸敏還是比平時起床稍晚。
收拾妥當后去另一個房間接粥粥,被告知他已經被帶去底下吃早飯了。
餐廳人不多,粥粥的寶寶椅很好認,一個人坐在圓桌邊,前擺了幾個碟子。在酒店服務生的監護下,他不不慢地拿筷子夾小籠包。
“粥粥。”陸敏他。
粥粥回頭,兩粒黑葡萄似的眼睛發亮,下沾了紅紅的番茄。
他空出手,擺了擺,“三三早早,杭老板,早早。”
陸敏和杭敬承見他沒什麼事,于是取了餐盤,選早餐后回來。
“粥粥昨晚睡得好嗎?”陸敏放下餐盤,扯椅子坐下。
粥粥:“粥粥昨晚看小怪。三三,我可以喝啤酒嗎?”
“不可以哦。”
“就一點點。看起來很好喝啊,典典昨天喝。”
“但是粥粥不可以。”
“一點點。”
“不可以。”
“今天怎麼起這麼早。”粥粥還要開口,被杭敬承打斷,“平時去兒園不是每天都抱怨睡不醒麼。”
粥粥識相:“典典說已經十點了。三三,這個好好吃。”
“我沒有拿哎。”陸敏說,“安西和青城有時差——就是時間不一樣——這里的十點,相當于青城的八點。秦典叔叔呢?”
“典典早起去找平平啊,粥粥不想一個人睡。”
“他已經出發了嗎?”陸敏意外。
粥粥兩手捧起白瓷小碗,對著碗沿,吸里面的豆花,陸敏幫忙抬了抬他的碗。
“對呀。典典說這里沒有玫瑰花,老板娘,老板娘給他,他去取。二、三.....嗯,一百九十九朵。”粥粥舉手,五指張開,邊留下一圈胡子,舌頭了。
這里想要鮮切花,大概得從春城空運。
這倒不難,難的是肯花心思。
陸敏跟杭敬承對視一眼。
“諒諒他。”杭敬承切面包塊,“等了二十多年了。肯定不想放傅葉平走。”
“可是平平爸爸不是剛去世......”這麼大張旗鼓,陸敏怕會傷害到。
“他有分寸。”杭敬承淡定,“杭粥粥在吃什麼?”
粥粥說:“豆花花。”
“給我嘗嘗。”
“那邊桶里有好多喲。”
“嘶。”杭敬承撂下筷子,肩。
杭粥粥:......
小家伙默默將豆花碗推給他。
這父子兩個。
陸敏扶額。
“爸爸媽媽今天要開車去博館,粥粥有什麼計劃嗎?”
“去找菩薩玩。”粥粥吃飽了,拍拍肚皮,“平平想拜菩薩。晚上拿耗子,聽歌的來耗子。”
陸敏說:“livehouse,粥粥,就是小型的室演出。”
粥粥認真,“來耗嘶。”
杭敬承被他逗樂。
“不許笑。”粥粥惱。
“不笑不笑。”杭敬承擺手。
到底不下角。
/
早餐后秦典接傅葉平過來,順便把粥粥帶上,幾個人去清泉寺。杭敬承和陸敏去博館參觀。
兩人租了講解設備,一路走馬觀花。這博館規格不算大,然而文這東西,細究下來,每件東西都有自己的獨特的時代蘊,可以照見當時社會的一隅。
“這些織好致,兩千多年前的東西了,還是這麼鮮艷。”“往前走走,應該還有些。”
陸敏嘆于語言的匱乏。
放在包里的手機嗡嗡震,拿出來,點開粥粥的頭像,一連串語音消息,還在往外蹦。
“三三,你在哪?”
“三三,你到了嗎?”
“到了嗎?”
“到了嗎?”
“我到清清寺啦。”
“三三,冰淇淋咬了我一口,我可以咬回去嗎?”
“三三,你還沒有到嗎?”
“平平分給我一朵花花。”
“為什麼杭老板不給三三買花花。”
“為什麼看到菩薩要磕頭。”
“大爐子里是什麼,香香的。”
“典典說他們在上香哎。”
“菩薩會聽到粥粥的愿嗎。”
“分開兩個小時,哪來這麼多話。”杭敬承說。
“最近這段時間最粘人,再過幾年可能就不回家了。”陸敏舉起手機,對話筒說:“我也到了,粥粥。我跟爸爸在博館。”
“清泉寺不是清清寺。冰淇淋吃一半好不好,讓秦典叔叔幫你解決另一半。”
“粥粥許了什麼愿?”
粥粥的消息無發過來:“三三你聽,當~當~當~”
陸敏將手機到耳邊,聽到寺院的鐘聲。
“愿,愿......粥粥要吃一百個冰淇淋......爬沙發......不去兒園,要在臥室打籃球。”
陸敏:......
杭敬承將手機從手中走,“杭粥粥你求菩薩不如來求我。”
他松開拇指,消息咻地發出去。
粥粥:“典典說菩薩笑了,會幫粥粥實現愿。”
“三三,你的手機怎麼在別人那里。”粥粥慌神,“快拿回去。”
杭敬承:......
/
傍晚幾個人匯合,一起吃了頓飯。
“敏敏,我去趟洗手間,等下一起過去吧。”傅葉平拎包起,路過粥粥,小家伙將手里攥了半天,已經碎掉的餅干遞給,笑一笑接過,說謝謝。
“平姐狀態比上次見面時好很多啊。”陸敏目送傅葉平走遠。
杭敬承看向秦典,后者吃飽喝足癱靠在沙發靠背,摟著粥粥,得意地笑,“那當然是因為見到我啦。”他一拍腦袋,“對了,來之前十三斤還說這趟肯定白費......粥粥,你跟他說,今天平平讓你什麼。”
粥粥很給面子,“嬸~嬸~”
秦典角咧到后腦勺,拿出手機,按著說話鍵粥粥再來一遍。
“嬸嬸~為什麼要告訴十三斤呀,因為他還沒有老婆嗎?”粥粥懵懂地抬頭問。
這句跟著一起發出去了,施鑫那邊數次顯示‘正在輸中’,但是沒有回消息,秦典拍大狂笑。
“樂韻還在組里麼,施鑫哥沒有一點進展?”陸敏問杭敬承。
杭敬承空回工作消息,沒抬眼睛,“聽說十三斤被放好幾次鴿子,所以跟樂韻冷戰。他有脾氣,樂韻脾氣更大,現在全組都在納悶場記為什麼敢跟導演甩臉子。”
這兩個更有意思,拉拉扯扯好幾年。從前樂韻跟在施鑫后時他不在乎,后來放下,他倒起了心思。樂韻主業,進電影圈屬于玩票,幾年不接一個活,施鑫好不容易把人弄進自己組里,樂韻就是不給他準話——用杭敬承的話來說,是他自己造業。
當年走馬燈似的換朋友、追沈聽云時,全沒回避人家小姑娘。
晚上音樂演出的地方就在餐廳不遠,一行人轉移陣地。中途有人送來雙拖鞋,秦典住傅葉平,換上。
陸敏這才注意到傅葉平腳踝被高跟鞋帶子磨紅的痕跡。
這是個餐廳自帶的場地,地方不大,有知名的音樂人過來,這次請了個名氣不小的臺灣樂團過來,前幾天才開始售票。
陸敏懷疑也是秦典的手筆。
他對傅葉平有200%的心與熱忱。
傅葉平比秦典大兩歲,據說兩人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但是傅葉平初中去D國讀書,秦典則轉去京市,漸漸淡了聯系。
秦典玩心重,在家里經常跟父母對著干,只有跟傅葉平這樁‘娃娃親’,從來沒想過違約。可他也很難放下一切跟隨傅葉平去D國發展。
傅葉平覺得兩個人沒可能,秦典試圖給信心,某個暑假追過去來了趟歐洲自由行,在布拉格廣場喂鴿子時表白,兩個人短暫度過一個夏季熱。
這段以暑假的結束而告終。
傅葉平出國前的計劃只是讀完本科,中途因為跟家里人有矛盾,改變了意向,繼續深造。
秦典不打算出國,邊所有人都勸他不要再等了,反正沒結果。
他比較犟。傅葉平有條狗狗,養不了了,他費勁手段弄到手,一直養到現在。
陸敏轉頭,眸唏噓,看向一側的秦典和傅葉平。
/
livehouse請來的是傅葉平非常喜歡的樂團,蹦得開心,粥粥也在沙發上搖頭晃腦。
平時不讓在沙發上爬,這次有護欄,他手著護欄跟池子里的哥哥姐姐打招呼,風招搖得很。就這麼蹦了一個小時,小家伙的電量被耗,趴在杭敬承肩頭,上下眼皮打架。
秦典和傅葉平都喝多了,好幾次對視,看樣子要走心,杭敬承帶粥粥和陸敏撤了。
旁邊就是獨棟民宿,粥粥現在可以一個人睡被放在客臥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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