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臉老吏一口一個晦氣,熏得陶潛當下就掛不住面子。
冷哼一聲,丟下句“不可理喻”便甩著袖子邁著快步走了,那作態像極丟了面的迂腐書生。
只是誰也沒注意到,陶潛眼中浮現出復雜之,無奈、慶幸和憤怒。
他想將志士們的頭顱贖回安葬,自然不是一時沖,也不是因為得了那位志士的記憶和殘訣,至這不是主因。
驅陶潛想那般做的,是思想上的認同。
可惜,時機不對。
那老吏“無意間”泄的信息,已經是個可救命的提醒了。
“呵,釣魚?”
“要麼是當初據點被拔除時還有人逃了,尋仙縣的那狗想設個陷阱,守株待兔。要麼是更大的野心,拔了尋仙據點,又惦記上其他地方的志士,想來個引蛇出。”
“后者的可能更大,不過不管是哪一種,我如今這份,暫時都不能出面了。”
“且再等等,那招魂桿上總歸是要更新換代的,必定還有機會,至多也就是破破財。”
心念翻涌,陶潛暫時將不甘想法下。
想起“破財”,陶潛又很快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個實打實的窮。
懷中揣著全部家產,也不過是九塊多銀元。
據腦海記憶,尋仙碼頭上一位壯些、勤快些的搬運工人,一月工資也有六元左右,城中綢緞鋪、當鋪、藥店掌柜先生之類,每月薪水也有八元九元,若上厚道東家,過個十元也是有的。
一念及此,陶潛那直的脊背又彎了點,忍不住嘆了口氣。
混在人群中,陶潛一邊往目的地而去,一邊則是思索起了賺錢大計。
老實說,午時李三魚、賈強這兩位商免費贈予的賺錢小竅門,并不能算很稀罕,不是什麼很霸道很獨家的技巧。
但陶潛以“誠友書店老板”這個份來思考的話,必須得承認,方法都是有效的。
遵照二人所說,賺些溫飽錢絕不是什麼難事。
陶潛并沒有原那麼迂腐,不打算拒絕“銀元”這麼可的事,所以連掙扎猶豫一下都沒有,直接就奔碼頭邊的書場去了。
什麼第一計第二計,他打算都照做。
人妖鬼、神話志怪小說進一波,艷俗書來一整套,畫報郎有的話也搜羅過來,西洋鬼畜的翻譯書也統統都整上……今天這全副家當不花出去不算完,至多留幾塊銅板買饅頭吃。
至于說好的明日請兩位老哥泰安居羊火鍋……我這麼窮酸的書生,賒次賬也是很合理的事吧。
陶潛這麼想著,角忍不住上揚起來。
不過很快陶潛又想起了自己的穿越者份,思維一下子更發散了。
“對啊,我可是穿越者啊,只聽過爽死的穿越者,沒聽過窮死的。”
“讓我想想,到了這種時代背景的世界,最好的賺錢方式有哪些?”
“賣?不行不行,這個至得我也當上軍閥才有作的空間,何況誰知道本世界的洋人們攀科技樹攀到那里了,萬一人家已經隨手把吊帶蕾、黑白都整上了呢。”
“文抄公?貌似可以啊,雖然因為歷史格局完全不同,諸如《大國崛起》這類能獲取名的書抄不得了,但仙俠玄幻之類,還是大有希的。”
……
一番意暢想結束,陶潛人已是離了菜市街,又過小半城區,很快到達目的地。
尋仙碼頭!
陶潛雖然已經在原記憶中提前閱覽過碼頭的模樣,可此刻真正見到,仍舊是忍不住出了土包子專屬表。
因為菜市街刑場、縣中平民生活狀況等,陶潛默認這世界與自己前世相比過于落后。
但眼前所見,卻讓陶潛覺自己錯了。
前方口岸,江河匯,百舸千帆,人涌。
除了大大小小的木帆船,在遠較深的水區,還出現了一艘艘冒著黑氣的蒸汽鐵船。
碼頭上的熱鬧遠不是菜市街可比,有穿著短打,或是上的搬運工人,有各式攤販,有各式富人商人,有江湖人士,有員士兵,甚至還有不金發紅發的西洋夷人。
“尋仙縣如此,那省城呢,還有原聽過未去過的魔都、帝都呢?”
陶潛忽然有些熱沸騰起來。
這世界,或許比他想象中更加瑰麗、廣袤。
既然來了一遭,不好生探索驗一番,豈不是虧大發了。
這念頭落下,陶潛笑了笑,沒再繼續觀察面前盛景。
循著腦海中的記憶,往碼頭一側走去。
尋仙縣作為不小的口岸城鎮,碼頭主區屬于諸如鹽鐵煤炭此類大生意。
書船、花船一類,只能在小角落。
沒錯,這二者是一起的。
當陶潛來到地方,還沒靠近那幾艘大書船,卻是先一步看到停在河灣,約莫七八艘打扮的花枝招展,艷麗妖冶的“花船”。
靠近些后,更是飽了眼福。
其中一艘船上,有位著清涼的子正在丫鬟伺候下洗發。
那子至多雙十年紀,披著紫薄紗外,約可見中織錦肚兜,其彎腰背對岸邊時,腰腹下的弧度極其驚人。
嘶嘶……陶潛耳邊,倒吸冷氣之音紛紛響起。
環顧四周,卻見側的男人們,不管窮富老壯,皆都是一臉痛苦無奈的彎下了腰。
即便如此,還一個個無比倔強的抬頭要去看,姿態宛若頭烏。
陶潛戲深了,最后匆匆掃過那船一眼,記下名字“浣溪號”后。
轉頭便用鄙夷的目掃這群老批,旋即丟下一句:
“有辱斯文!”
話音落下,頭也不回就往左側河灣那幾艘吃水不淺的大船去了。
吃他一記背刺吐槽的眾人倒也沒惱,不舍的再看幾眼后,有不人也跟了上來。
這里面,無一是窮人。
從穿著上來看,每一個都比陶潛要富太多,且與李三魚、賈強這等普通商賈不同,來到這里的人都有著些許書香氣,打扮清雅,舉止斯文。
書船的規矩:要上去,必須得有“書憑”這東西。
這并不是專屬于陶潛這種書店老板的,事實上很多人都有資格獲取。
比如宦、生員、舉人等等。
還有本地大族的子弟,民間大儒,書法大家等等。
除了書店、書肆老板這些,其余人可以統稱為“藏書客”,他們其實也是最書船主人歡迎的豪客。
反過來像陶潛這類小書店的老板,雖然占了個批發的名頭,但都摳摳搜搜的,沒什麼購買力,是以于書船鄙視鏈的最底端。
常理來說,陶潛該畏畏,躲在最后才是。
不過原不是這種人啊。
陶潛也只得學上,大搖大擺的走過去,直接選了最大一艘喚作“狀元號”的書船,出示一張府頒發的書憑后,踩著梯子蹬蹬瞪幾步就上去了。
他剛一站穩,就見一十幾歲的書迎上來。
這書看著年紀小,眼力倒是極毒辣,打眼一看就分辨出了陶潛的份和財力。
臉上剛綻放開的燦爛笑容,轉頭就送給了陶潛后上來的,由一位看上去便是大儒的長髯老者帶領著的七八位大族子弟。
甲板上還有其他的迎客書,雖然是呼啦一下圍上來,但反應也都是這般,都去迎了那些大店老板、豪爽藏書客、大族大儒之類。
窮酸書生?
請自便。
好在,陶潛也不是啥客氣的人。
直接拽住一個書,自他手中過一疊書目單,而后頭也不回就往待客的主艙走去。
一邊走,一邊低頭看向目錄。
書目單上按照經史子集、諸道藏書、小說戲曲、筆談雜記等等分類,除了大類分法,還細分了各種不同的小類,標注了不同的印刷版本。
如果是原,其實都不用更深進去了。
只要站在甲板上,直接和下訂單錢,不多時就能背著一個大包裹下船。如果買多些,老板還會特意請個苦力幫忙送。
但這次來的,是陶潛自己。
“一艘書船,就相當于是一座小型圖書館。”
“而且這些書船除了會售賣正常的書籍外,還會派人去沿埠各收購書籍,尤其盯著那些貧苦人家祖輩留存的孤本冊,所以這些書船上常常會出現一些價值不菲,稀罕特殊的好書。”
“人妖鬼、艷俗書、畫報郎這些隨時都可以買,既然來了,先看看能否撿,順便也驗證一些東西。”
“那些神仙詭異、超凡修行等存在,如果會在書頁留下痕跡……這里,應當有不小的機會可以接到吧?”
陶潛眸中閃爍著意味不明之,目仍下意識的在書單上梭巡。
忽然,他停住了腳步。
目落在書目單的末尾,那里有一行明顯是后來才添上去的紅字。
上書:文曲福盒!
陶潛眉頭微微皺起,隨手又是拽住一個正滔滔不絕向某書店老板介紹新版蒙學叢書的書。
很是直接的點著那四字,問道:
“文曲我知道,這福盒又是什麼意思?”
被拉住的書雖然很是不滿,不過似乎也帶著任務在。
見終于有客人問到了新銷售項目,眉目也即刻飛揚起來,索對著包括陶潛在,周遭一圈客人,興介紹道:
“貴客您可是一下子找到好東西了。”
“這是我們東家‘覺世稗’最新推出的項目,諸位也都知曉,我們狀元號會去沿埠各收購孤本冊。”
“論及藏書數量,本省乃至于周遭數省,除卻家的書庫外,我們家說第二,恐怕也無哪家敢說是第一。”
“我們東家有諸位對書之,特意設計了一個新奇玩法。”
“我們此行準備了共計一千文曲福盒,每一盒中都藏有十冊未知書籍,有常書,也有珍貴的孤本冊,亦或是畫報宣傳頁。”
“福盒之價,分一塊銀元、兩塊銀元以及五塊銀元三種。”
“諸位,我們東家承諾,即便未能開出價值百元、千元的孤本冊,盒中其余書籍之價,也絕不低于福盒本之價。”
“嘩”
這書一番讓人熱沸騰的推銷語說完,陶潛即刻就看到周遭許多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呼吸也急促了些。
而陶潛自己,此刻完全制不住吐槽的想法。
“那什麼覺世稗,真是個人才。”
“神他娘的文曲福盒,這不就是古代版的盲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