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之昂鬼火冒,踢開凳子大步走到門口,著頭皮冷哼:“結下又怎麼樣,難不他們還敢我?”
“過幾天還有個大買賣要談。我的意思是讓你消停點兒,別給你爸和我惹事。”
“……”
說完,鄭西野隨手拍了下蔣之昂的肩,轉回了自己屋。
蔣之昂自知理虧,慫了,徹底不敢再跟鄭西野提回云城的事。他顛顛跟過去,打眼一瞧,看見鄭西野正彎下腰,從床底下拖出一個碩大又沉甸甸的紙箱子。
蔣之昂抻長了脖子,清清嗓子,故作輕松地打趣:“喲,這麼大個大家伙,里面裝的什麼寶貝?”
鄭西野沒理他,自顧自打開紙箱低頭整理。
“哥,別生氣啊,我知道錯了。”蔣之昂走到鄭西野邊蹲下來,低頭看,發現這個紙箱里居然全是老式磁帶,擺放得整整齊齊,滿滿當當。
蔣之昂一下來了興趣。
別看蔣爺平時賭馬賭球玩人,是個爛的混賬,為音樂學院畢業生,他對音樂的鑒賞力倒還可以。而且,蔣之昂有個好就是收集黑膠和舊式磁帶,蔣家云城南郊有棟聯排別墅,就是蔣之昂專程拿來堆藏品的。
蔣之昂拿起一盒磁帶打量兩眼,挑挑眉,自作多道:“野哥,你找這麼多磁帶,不會是送我的吧?”
鄭西野沒說話。
蔣之昂已經看出答案,討了個沒趣,聳聳肩,隨手把磁帶扔回箱子里,嫌棄地癟:“一堆盜版帶,又不值錢又不能下崽,不知道你收來做什麼。”
鄭西野眼也不抬地回道:“你是不是沒事兒干。”
他沒有表,字里行間也不沾任何緒,偏偏無端就令蔣之昂了脖子。他膽子生寒,撓頭眨眼,咳嗽兩聲灰溜溜地出去了。
屋里終于重歸清靜。
鄭西野繼續整理磁帶。
許父留下的這些磁帶里,有盜版的歌手專輯,盜版的評書相聲,還有一些兒歌曲串燒錦集,嬰兒睡前故事。
他神和,將與兒有關的磁帶容挑選出來,與那把玩鍋鏟、黏土娃娃一起,歸置進一個明收納盒,最后放進行李箱底部。
理著理著,鄭西野注意到一卷沒有任何標識的磁帶。
他微微瞇起眼。
在錄音筆和諸多有錄音功能的設備問世之前,這種空白磁帶并不見。人們大多時候會用這種白磁帶來記錄音頻,可以是上課時老師的講義,可以是某段喜歡的樂曲,也可以是自己想說的話。
鄭西野著這卷白磁帶,忽然想起,剛搬來時打掃老房子,前任房主似乎留下了一個錄音機。
不多時,鄭西野把錄音翻出來,換上新電池,置白磁帶,最后,摁下了已經漆的播放鍵按鈕。
*
許芳菲有時覺得,和鄭西野之間,大概真的有緣分。
譬如今晚。與他約定,如果十點半雨停,便在天臺相見,沒想到,天公竟真的作,十點剛過五分,肆囂了一整天的暴雨,說停就停了。
喬慧蘭和外公早已經枕著雨聲睡下。
許芳菲等待著十點半的鐘聲敲響,待在臥室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看書也不是,做題也不是,只好抱著事先兌好的熱茶,在屋子里來回踱步。
待到十點半,立刻躡手躡腳地打開房門,溜了出去。
說不清此刻是種什麼緒。所有心事飄飄渺渺,混一卷糊涂賬,唯有臉頰兩朵紅云清晰。
許芳菲上到頂樓。
喜旺街這一片,樓層整低矮,不像大都市的高樓,輒二三十層,足以傲視俯瞰蕓蕓眾生。它是一個垂暮的老者,以佝僂的軀吃力對抗著時代洪流,終將消逝于歷史。
才下過暴雨,暑氣難得消散殆盡,天臺的風說不上冷,至多算是涼爽。
許芳菲在黑暗中等待。過了會兒,還不見人來,抿抿,準備拿出手機給對方發信息。
就在這時。
“你來得早。”一把嗓音在背后響起,散漫不經意,好聽得有點,像是釀了微醺的月。
心口猛然噗通兩下。
許芳菲回過頭,鄭西野不知何時出現,半靠欄桿,站姿懶洋洋的,如畫眉眼被夜勾勒得暗沉,看上去,竟比白日更加危險。
莫名有些張,輕聲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我只是準時。”鄭西野看了眼手表,挑挑眉,“你家里的鐘是不是走快了?”
聽他說完,許芳菲眨眨眼,隨之掏出手機看電子鐘。
果然,十點三十一分。
家里的老式掛鐘的確走快了三分鐘。
鄭西野盯著,問:“你找我上來,有什麼事?”
“……沒什麼。”許芳菲做了個深呼吸,仿佛鼓足勇氣般,上前把手里的杯子遞給他,“只是想讓你嘗嘗這個。”
鄭西野低眸,見是一個小巧的米保溫杯,表面繪有一些小熊小兔之類的卡通圖案。
他:“這是什麼?”
“楊今天給我帶了茶包,說是一個很出名的茶店方,表姐去旅游給帶回來的。”許芳菲說,“我已經按照教的泡好了,給你喝。”
鄭西野微挑眉,接過杯子,打開杯蓋看了眼。
許芳菲見狀,怕他嫌棄是用過的杯子,趕又支吾著解釋:“這是我媽剛給我買的新杯子,我還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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