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禧為人肅整,教出來的徒弟也算是沉得住子,又是前行走的人,鮮有這樣驚惶的時候。
心中一沉,面上卻不顯,只是問道:“何事?”
那黃門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方才逯侍衛奉命去席間尋葉大人的好友,隨后他與金天衛帶著那位大人一齊到西園來,誰料天降微雨,道路迷蒙,眾人走錯了幾步,迎面撞上……”
他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繼續道:“迎面撞上了西園中一位失魂落魄的宮人,那宮人也是嚇得慘了,話都說不清楚,只是反復道自己在某一口水井中瞧見了、瞧見了一死尸!”
周遭宮人聞言,立時跪了一片。
檐下掌傘的宮人亦將那把油紙傘擱下,跪在了落薇的后。
雖說落薇自從封后以來,幫皇帝理政務要多于管轄后宮,但既有發落陳年舊人的手腕,又施恩上下、深得人心,三年來宮從未出過大差錯。
更別提這樣能夠直接捅到皇后面前來的命案了。
落薇垂著眼睛,聲音聽不出緒:“繼續說。”
那黃門只得著頭皮道:“因著那位史臺大人在,非要跟隨宮人去瞧一眼,還了不小驚嚇,逯侍衛不得不帶金天衛暫且封了西園,報與陛下和娘娘知,小人腳程快些,先來給娘娘報個信——陛下說,臺前諸位大人已被驚,娘娘不必回去了,頃陛下便親自過來。”
落薇聽罷,冷笑了一聲:“好啊,如今宮之,竟已是旁人當家了。”
那黃門沒有聽懂的意思,嚇得連頭都不敢抬,連連討饒。
落薇瞥他一眼,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你起來罷。”
其實此類事宜在深宮中并不見,今日巧就巧在被外臣、還是史臺的外臣撞了個正著。
被史臺外臣撞上以后,那逯恒一時無措,慌之中先帶金天衛封鎖了西園,又遣人告知了和宋瀾。
逯恒自以為理得當,卻不知今日與尋常不同——今日宴會群賢畢至,他如此行事,兼之方才點紅臺上一番風波,必定會驚臺前大小員。
宮闈有,必屬中宮失德,只消今日撞見此事的那位史軸一些,參一個治下無方,便可為惹上一麻煩。
換句話說,查不清緣由,來日流言蜚語不斷,罪責只會落到一個人上。
若是往深了想,或許這件事……就是沖著來的。
這麼多巧合堆在一起,這會是純粹的意外嗎?
落薇心意浮,突然憶起了榻前葉亭宴那雙意味深長的眼睛。
——難道是他的設計?
他如今歸屬不明、態度不清,說著一心為宋瀾,卻背地里收了的示好,而近些打探,他又緘口不言,實在不能讓人輕易猜測出他的心思。
這樣一個人……
煙蘿起上前,將落薇側落的那把油紙傘撿了起來,大風起,若再不收了,它恐怕要被吹到園中去。
落薇回頭,正巧看見了那扇不知何時被重新撐起的花窗。
趁著眾人未來,給煙蘿遞了個眼,重新回到了殿中。
葉亭宴已然收斂了方才面上的萬般神,只是坐在原,微笑問道:“娘娘怎地去而復返?”
他坐在窗前,必定將方才的話聽得一清二楚,此時不過是明知故問。
落薇不再與他周旋,直接開口問:“你方才請本宮為你喚來的那位大人……”
葉亭宴道:“裴郗。”
落薇便改口:“小裴大人,是個怎樣的人?”
葉亭宴重復了一遍:“是個怎樣的人?容臣思索一番,小裴大人比臣還要小些,是去歲三甲一十五名,在史臺與臣共事不過幾日,但臣可斷言,小裴大人嫉惡如仇、為清正,是個好史。”
他說話時,角一直噙著淡淡的笑意。
落薇不合時宜地分心想著,葉亭宴的子,其實并非如方才在臺上時一般淡漠清冷,相反,他實在是很笑的。
笑之人裝出方才那般重冠的儒士模樣來,才更令人心驚些。
見沉默,葉亭宴反而主開了口:“娘娘覺得,這樁案子是否是沖著您來的?”
落薇不置可否,只是道:“宮有命案,總歸是本宮的不是,不知是何人做了冤魂,待本宮與陛下查探一番,再來答大人這個問題。”
葉亭宴道:“或許,臣可以為娘娘解了眼下困境呢?”
落薇平平道:“哦?”
葉亭宴費力地支起子,坐得直了些:“小裴大人年輕莽撞,臣會勸說他,將此事給臣來置。陛下要用臣,恰好亦需要一些機緣,口說無憑,娘娘不肯信臣也是有的,待到時機合適,臣求見娘娘,還盼娘娘不要如同方才在道中相逢時一般、對面不相識才好。”
落薇掀起眼皮,定定地看著他,他亦如此,直至煙蘿先在花窗外催促道:“娘娘,陛下已到西園了。”
于是落薇起離去,沒有回答,臨行之前,隨意一瞥,見葉亭宴手中仍然拈著那片掉落下來的葉子。
*
落薇來時,宋瀾已經與玉秋實一同到了事發的宮苑外,不顧地面流淌的泥水,見面便躬請罪:“妾無能。”
宋瀾接過了宮人手中的傘,扶住了的胳膊:“皇后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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