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實面不改:“殿下尋到答案了麼?”
“或許罷,”宋瑤風抬眼看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著自己的袖子,轉走,“太師……保重。”
走到門邊,聽見門外傳來的悶雷之聲,初春的天氣如此潤,從玉秋實自岫青寺回來的那一日始,雨就沒有停過。
玉秋實在后低低地道:“還有一樁,是臣的私心。”
宋瑤風回過頭去,頭一次聽見他帶了些忐忑意味的疑問:“殿下會帶隨鷗離府嗎?”
不等回答,玉秋實便繼續道:“留下他的命,或許會令陛下不悅。可他……他是個好孩子,這些年來,我做的所有事,托付的都是他大哥,他一件都不曾沾過手。”
宋瑤風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輕聲許諾道:“我會的。”
玉秋實便笑起來:“倘若殿下來日見到隨云……”
不知為何,他沒有說完這句話。
宋瑤風便也沒有出聲再問,彼此沉默片刻之后,便轉離去了。
在連綿春雨中穿過無數次經行的玉府回廊,忽聞府門外傳來了由遠及近的甲胄聲響,府中眾人被驚,黑暗的屋舍間亮起一盞一盞的燈來。
“瑤風——”
長廊盡頭傳來悉的呼喚聲,閃電劃過天際,宋瑤風在這轉瞬即逝的亮中窺見一張悉的臉。
他像是從前許多年一樣,遙遙地沖揮了揮手,隨即小跑到近前,將手邊一條玄的披風披到了的上。
雨水劃過青年煞白的面孔,可他卻只是帶著笑容,有些無奈地道:“你怎地又穿得如此單薄?”
宋瑤風忽覺得有些冷,咬著牙,抑下自己的抖,問道:“你聽見府門外的聲音了嗎?陛下派兵來了,你如果想活命,一會兒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言語,可好?”
手玉隨鷗的面容,盡量放輕了聲音,聲道:“我們回去罷。”
但玉隨鷗一反常態,像是沒有聽見的話一般,自顧自地道:“你的肩頭都了,要用火烘過才好……對了,我有一篇新的習作,打算拿去給父親瞧瞧,夜深霜重,你便不要同行了,快些回……”
宋瑤風的手順著他的臉頰落在肩膀上,略微用了些力氣,晃了晃他的肩,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玉隨鷗卻只是絮絮道:“那便說定了,明日晨起,我為你做一碗燕窩來好不好?”
宋瑤風喝了一聲:“隨鷗!”
玉隨鷗退后一步,自言自語地繞開了,跌跌撞撞地朝玉秋實所在的書房走去,宋瑤風瞧著他的背影,覺自己的手在微微地發抖。
忽然想起,在很多年前一個春日的傍晚時分,第一次遇見他。
那時他眼中看見的,應該也是這樣的背影。
02·山川風月永相思
初見之時猶是時。
那一年葉老將軍戰死,葉氏的幾個公子扶靈回京,其中有一位同汴都世家子弟年歲相仿的將軍,眾人老早便聽聞他騎俱佳,臂力尤強,十三歲便能百步穿楊。
恰逢春獵,眾人費盡心思地將這位將軍請了去,其中自然不乏一向看熱鬧的舒康公主和的伴讀落薇。
宋瑤風在看席上努力踮腳,終于心滿意足地看見那位將軍隨意取了一把弓箭,便穿了靶子。
贊嘆不已,連聲道:“薇薇,這位將軍真是天生神力,我看汴都中沒有人的箭能比得過他。”
落薇打了個哈欠,道:“未必,二哥哥只是比他年幾歲,等到了這個年紀,自然也能百步穿楊,還有小燕……對了,小燕說過今日要帶我去打兔子的,怎麼不見人?”
宋瑤風怒道:“你為何要跟著他去打兔子?”
落薇一臉無辜:“二哥哥最喜歡兔子,怎麼可能會去打兔子?他告訴我,今日他要同旁人登山,不能陪我一起了,恰好小燕出了他們家訓練的獵狗,我就……”
宋瑤風道:“不行,你不能去,陪我練箭去,我要習箭!”
落薇笑瞇瞇地一口答應:“好啊,就二哥哥和小燕來教我們。”
宋瑤風卻微微紅了臉,飛快地朝場中瞄了一眼,猶豫著小聲道:“……不知道葉氏那位長公子得不得閑,若能得這樣的教習師父,恐能事半功倍。”
落薇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那你等著,我給你請他去。”
宋瑤風唬了一跳,連忙拉住:“你就這麼去,人家能來嗎?”
落薇道:“那你去,你是公主,他敢不來,你就嚇唬他!”
宋瑤風認真思索一會兒,咳嗽了兩聲:“我試試。”
二人一拍即合,隨后決定在眾世家子行獵的麓云山道上等待葉將軍。
落薇去了林東側,宋瑤風則帶著兩名宮人來到了后山。
后山山腳開了一片紅的月季花,宋瑤風看得有趣,摘了一朵,本想送給葉坤,等了半天卻不見他來。
眼見暮四合,落薇派了一名侍衛來告知,原來葉坤在完那一箭后,便匆匆告辭回去了。
宋瑤風有些泄氣,拿著那朵鮮紅的月季花悶悶不樂地走在山道上,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走反了方向,將花往地上一扔,剛轉過來,便聽見后不遠的林子里傳來了一聲“你不許侮辱我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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