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冬雨連綿，西北風雪漫漫。

蕭璟初初歇息醒來，人剛起，就收到了前頭的軍報。

“報！殿下！宋巖正在城外戰！”

那宋巖，正是中原被漠北策反的一員悍將。

蕭璟同他有過幾面之緣，也算舊識。

隨著軍報聲踏室的杜若，走了進來，拱手行禮。

蕭璟蹙眉招手，喚近前，詢問宋巖之事。

“那宋巖，究竟因何而叛，你可知曉些？”蕭璟問話時眉心蹙著，神慎重。

杜若聞言心下思量，面有些為難，到底還是如實稟告道：“回殿下，宋巖原是罪臣之后，因軍中功績破格特赦，原就對朝廷和……和陛下，多有怨言，西北軍餉吃，他早就心存不滿，也不知從哪得的消息，說殿下送來西北的這筆江南銀款，就是給西北的斷頭飯。那宋巖恐怕便是因此生出反心。”

蕭璟聞言低眸，又問道：“你如實與孤講，對上宋巖，你有幾勝算？”

思及當初西北軍中對宋巖的些微印象，蕭璟才問了這話。

杜若聽罷，面微有些難看，低首道：“屬下無能，至多五六，則三兩。宋巖不是庸碌之將，往日便是我父親麾下一員悍將，我與他同為父親左膀右臂，臣不敢自大，那宋巖，若非罪臣之子的出，不會屈居與臣之下，此戰，屬下，并無多把握，只能勉力一戰。”

杜若和宋巖在西北軍中威名赫赫，如今西北軍中的尋常將士，都是宋巖昔日手下，難保不被他威名所震懾。

偏生杜若子之曝，更是不住宋巖的氣勢。

只怕，西北軍中對上宋巖，軍心并不穩當。

蕭璟低眸思量，問了句：“依你之見，宋巖，是能用之人嗎？還是，心中存定反叛之念，已無勸降可能？”

一番話問的審慎，杜若回答的也認真。

如實道：“臣以為，若真能從中轉圜，勸降于他，讓他臨陣倒戈，的確事半功倍。可宋巖，確實早有反心。他早就對朝廷不滿，無非是早些年羽翼不，這才忍了下來。家父和我，因著西北實在無人，委實拿不下他，只能暫且用他，未曾想，釀今日之禍。”

蕭璟沉眸片刻，抿道：“稍候且試一試，能自然好，若是不能，最好取了他首級。即便不能要他命，也務必要斷他一條臂膀。”

杜若聽罷，眼神微有閃爍，心中也疑，取叛將首級，自然是威懾敵方，可斷其四肢，是要如何？

雖不明白蕭璟為何如此吩咐，杜若也還是頷首應下。

……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軍帳，一戎裝上了戰場。

杜若統率西北軍士，縱馬出城，迎上前頭還穿著中原服飾，卻已然在為漠北作戰的宋巖。

“呵，倒還披著張人皮，本將還以為，你早了旁人家里養的犬畜生呢。”

杜若一番話說的諷刺，的宋巖面皮發紅。

到底是大儒之家的出，忠君國修了半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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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如今給漠北胡人當狗，自然是恥的。

宋巖咬牙辱，嗤笑了聲，反相譏道：“一個子，扮男裝在西北這麼多年，蒙騙了不知多人，怎麼？中原如今是無人可用了嗎？竟要你一子出來應敵？”

話音落下，便揮落長刀。

玉門關外風雪漫天，宋巖手中的長刀，直直掃向杜若。

蕭璟披戰甲戎裝，緩步登上城門。

腳下是西北積年水染紅的城墻，耳邊是兩軍對壘的漫天廝殺聲。

他人立在城門上，低眸掃著下頭縱馬而來的宋巖。

宋巖也同樣看到了他。

舊日匆匆幾面之緣，可宋巖到底還是認得眼前人的。

“是你？”宋巖攥著長刀的手微，眼眸了下。

蕭璟笑意寡淡，上銀甲映著西北冬日寒。

笑道：“多年不見，將軍倒還記得孤。只是孤，卻有些認不出將軍你了，昔日將軍在西北軍中的風采，孤也有耳聞，當年孤特赦于你，原是盼你建功立業報效家國，倒是不曾想，給西北軍中，添了個禍患。”

下頭的宋巖聞言先是一愣，第一次知曉，特赦于他，授予他軍銜的，是眼前的這位太子殿下。

他在西北掙來軍功時，蕭璟已經即將離開西北歸京。

不過只和他有過匆匆幾面之緣，因著他驍勇善戰，歸京時掌權，特意破例特赦。

特赦時他不過只得了個小將的軍銜，蕭璟隨后也就沒再怎麼想起過這人。

這事過了許多年，他也沒怎麼想起過了，如今人到了西北，手中翻了遍這叛將的履歷，才知曉，這人，正是當年自己特赦的一個。

聽著蕭璟提及此事，宋巖也知曉他是想借此提醒自己，他能有今日，是賴他這個儲君，昔日特赦提拔，本該忠心為國。

那雙被西北染的猩紅的眼，微微愣了下。

轉念想到，自己從明寧郡主口中得知之事，隨即冷笑了連連，昂首對著蕭璟罵道：

“裝模作樣，我是罪臣出不假，可我有今日，是我戰場廝殺所得，哪里是因你特赦之恩，你和當今皇帝都是一般的昏君，我爹不過是一言，針砭時事忠心諫言，卻被你父皇平白無故定了謀逆，我本就無罪，何必念你的特赦。

至于你，不過是把西北當做你坐穩儲君登帝位的砝碼罷了。拿西北軍士耗盡漠北，獻祭西北軍民，換你登大寶，這般殺取卵的勾當，也只有你這樣的偽君子才做的出！”

話落后，不待蕭璟回應，口中喊著殺聲，示意后軍士手。

蕭璟聽罷眉峰微挑，倒是沒想到，這人心里，是如此想著自己的。

只是，他是憑何有此推斷的呢？

蕭璟低眸思量，前方宋巖和杜若，一刀一槍正廝殺。

宋巖的確是一員悍將，而杜若，畢竟是娘，力稍遜于他。

良久后，眼瞧著就落了下風。

蕭璟寒眸微擰，冷聲道：“杜若，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