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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星河向你傾》 第92章 移覆轍(二)

“在那傻站著幹什麽?”池以藍坐在寬闊的實木辦公桌後,指節在上頭敲了敲,“進來。”

他的目始終將籠罩住,如一張網子,顧平蕪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垂了臉走進書房,將托盤擱在桌上。

“方姨說你中午也沒有吃什麽東西,讓你簡單先吃一點,一會兒廚房的菜餛飩好了再給你送來。”

他於是微微低眸,看從托盤上拿下來的那碗粥。

但很快顧平蕪就知道他看的並不是粥。因為收回托盤時,他的視線也在隨之移

咬住,把手背到後:“那我先走了。你記得趁熱喝。”

“等等。”

,起靠近,把的手腕拉起來。

那是雙不經修飾的手,沒有尋常孩子一樣漂亮的甲,指甲短得出奇,又因為這些年時常出施工場所,手背的紋絡變得有些深,甚至有一些不知道怎麽弄出來的口子和淡淡的疤痕。

可現在一道鮮紅的新的痕跡又添在上頭,貫穿過無名指的指背,讓人怎麽也想不到是如何產生的。

他用拇指在那道痕跡上輕輕了一下,下一刻就被甩開了。

“你幹嘛?”

顧平蕪心疼地護住自己的手,皺眉看他,疑心他就是在故意整

池以藍很無辜地抬頭,看到耳尖發紅的樣子,不知是因為疼還是,一霎便有些失神。

兩人像剛認識還不好意思互相打招呼的小孩子一樣,傻愣愣對著站了一會兒,池以藍才問:“是燙到了?”

顧平蕪把手背過去,沒答,但讓他鬆了口氣的是,也沒有走。

“怎麽燙到的?”

“鍋沿。”

池以藍無奈,“你進廚房幹什麽?讓傭人弄就好了。”

別過頭不言聲也不看他,卻知道那縷視線始終停留在自己臉上,漸漸臉上就有些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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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蕪。”

那人沒來由了這一聲,卻沒有下文,撐了幾秒,才轉回臉來和他四目相對。

兩個吊瓶打完,他的熱幾乎已經退了,臉仍白得嚇人,眼神沉凝,時好似全世界隻剩一個

“你怎麽還沒走?”

愣了一下,以為他為了辦公竟在趕人,一時口堵得慌,想要說點什麽,又沒說出口,扭要走,就被他抱住了。

“你別氣,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現在虛,要箍住一個氣急敗壞掙紮的人也廢了不力氣,好容易等安靜下來,他才自後湊到耳邊,輕輕重複了一次。

他說話還有些,帶著氣音,像極了枕畔低語。

“我是問,這幾天,你為什麽沒走。”

這一問正中紅心,顧平蕪合住牙關,半晌沒能開口。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隻那麽一會兒。池以藍從沒覺得等待一個答案會讓人如此煎熬。

可最終,顧平蕪隻是很淒冷地一笑,像是在說,你明明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

池以藍知道,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機會,卻偏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又或者,他不再忍心把這當作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他投機地說了任何指的話,那無疑又口中衡量利弊、無所不用其極的爛人。

他像個走投無路的賭徒,終於有了一把翻盤的機會,卻又隻能眼睜睜看著機會溜走。

時間仿佛靜止,仍被他擁在懷裏,脊背著他的口,到心髒的跳的幅度越來越清晰,低聲說:“放開我。”

可他不甘心。

池以藍手臂,想趁著這難得的時機一鼓作氣說些什麽,書房的門響了兩聲,接著有人走進來。

送菜餛飩過來的傭人來得不是時候。

書房的門半掩著,裏頭又沒有聲音,傭人敲了兩下門就進來了,接著就尷尬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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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爺和他的那位傳說中的前未婚妻正親地抱在一起。

不知道是準備幹什麽。

傭人:如果能重來……

在池以藍發怒之前,顧平蕪一肘推開他,好聲好氣讓傭人放下餛飩走了。

餛飩還冒著熱湯,那碗粥溫得剛好。

池以藍雖然沒胃口,但因為猜到這粥是顧平蕪親自從砂鍋裏盛出來的,為此還燙傷了手,所以把粥喝了個幹淨。

顧平蕪在他的請求下,勉為其難地幫他把菜餛飩吃掉了,還頗有些意猶未盡。

在不該吃飯的書房吃完了晚飯,兩人又開始麵對麵陷尷尬。

“我把東西拿下去。”

“你別。”

兩人同時站起來,又同時停下作。

顧平蕪收碗筷的手遲疑了幾秒,他就從手裏把陶瓷的湯匙剝出來,扔到空碗裏,發出清脆的“當啷”一聲。

*

幾隻致的骨瓷骰子落在漆黑的骰盅裏,發出“當啷當啷”的聲音,清脆悅耳。

顧平蕪看著那晃骰盅的一雙素手,微微失神。

顧平謙在旁和作陪的郎聊天,不知說到什麽,兩人沒正行地笑個不停。盧豫舟又輸了一,喝了杯罰酒後,瞥到小表妹正心不在焉走神,走過來抬手勾住小表妹的脖子。

“出去氣?”

沒等顧平蕪反對,就被盧豫舟給拽走了。

臺有風迎麵吹來,顧平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盧豫舟敞著大,兩隻手肘撐在臺的欄桿上,探看著麵前的江景,吞雲吐霧,好不自在。

江濱的夜場,原就占盡萬千繁華。顧平蕪學著表姐的樣子,半倚著欄桿,探朝遠看。

昔日十裏洋場,如今仍燈火煌煌。

“小丫頭長大了,有心事了。”盧豫舟咬著煙,目不斜視地看著遠一艘滿載燈火的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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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平蕪笑一笑,不置可否。

“怎麽,小六回過頭找你,你心了?”

驀地偏過頭來:“你怎麽知道?”

盧豫舟似笑非笑,把煙從裏拿下來,偏頭斜睨,有點得意似的,像在說,你姐姐我什麽不知道?

顧平蕪低垂眼眸沉思片刻,很認真地回答:“我覺得不是心。”

“哦?”

“不是心。可到底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盧豫舟像早把了似的,笑笑,沒再說下去。

過了會兒顧平蕪冷得打抖,才想起這表妹打小子弱,於是攬著進去。

回到喧嚷的室,顧平謙一臉見鬼地拿著電話迎上來,和盧豫舟說:“見鬼了。”

盧豫舟道:“我知道,你的臉已經告訴我了。”

顧平謙用“你不知道”的表加重語氣道:“是真的見鬼了。”

顧平蕪和盧豫舟對視了一下,不明所以。

顧平謙猛地吸了口煙,似乎在努力平靜自己混的心,“池以驤剛給我打了電話。”

“哦。”盧豫舟不以為奇。池以驤隻是限製境,但又不是沒長手,打個電話有什麽稀奇的?

顧平謙道:“他說他會趕在頭七結束前回來。”

“回來”倆字出口,顧平蕪也是一怔。

“你說誰?”盧豫舟難以置信地反問。

顧平蕪聽到三哥在旁斬釘截鐵地重複:“池以驤。”

兩人正震驚於池以藍突然的“善心”,沒注意到小表妹神有異。

顧平蕪神恍惚地朝前走,緩緩穿過觥籌錯,接著,步子越來越快,直到一路走到電梯口,按住向下的符號。

池以藍要幹什麽?在這個關頭親自放虎歸山,為了什麽?難道他出了什麽事?生病了嗎?

電話在這時候打來,看到名字的一霎,就按下接通。

那頭的呼吸很輕,語聲也很輕。

“如果我能改變呢?”

電梯到了,伴隨著滴滴的聲音,電梯門兩側打開,裏頭空無一人。站在電梯前,像被什麽定了,無法向前一步,更無法後退。

想起幾個小時前,離開書房時對他說的話。

*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還是別說了。”

看著那支被他扔在瓷碗裏的湯匙,仿佛被“當啷”一聲驚醒。

顧平蕪抬眸,很認真地看著他。

“至現在我們還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比朋友更更親近。往後你結婚或我結婚,酒席上回想起當年一段,彼此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江山易改,本難移。池以藍,人不可能活到快三十歲才想起來要改變,你和我都是。”

“所以我們最好還是別在彼此上浪費時間,免得重蹈覆轍。”

“不對。”停了停,低垂眼簾,略帶傷地彎,糾正道:“是免得我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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